苍白的光线，将这份被固定的怒气，映照得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那份委屈像是要从坚硬的树脂外壳中渗透出来，凝固在冰冷的空气里。她就这么保持着姿势，一个完美的、正在闹别扭的雕像。

「虽然这副表情也不错……」

主人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评判后的结论。

「但一直生气的话，会让人很困扰的。」

这句听似抱怨的话语，却不带任何责备的意味，更像是在对自己心爱的藏品进行着某种设定上的说明。

「所以，摘下来吧。」

第三次剥离的指令下达了。

对她而言，这已经是无比熟悉且令人愉悦的流程。她抬起手，指尖在面具边缘熟练地一勾。

“咔嗒。”

那张充满激烈情绪的脸，那份被赋予的“反抗人格”，就此被轻易卸下。

仿佛一场紧张的戏剧落下了帷幕，演员回到了后台，将厚重的戏服与妆容层层剥去。那份属于角色的紧张、愤怒与委屈，都随着面具的离开而烟消云散。一种“任务完成”后的平静与虚无感，重新占据了她的内在。她又一次，变回了那个纯粹的、无悲无喜的、等待被描绘的空白画布。

她将那张生气的脸，与之前那两张并排放在了床单上，如同三件被展示的战利品。

主人走回床头柜，从托盘里拿起了第四张脸。

「来，换上这个。」

他将面具递到她的面前。

「这张，稍微有点不一样。」

她顺从地接过。入手的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了那份不同。这张面具比之前的都要稍重一些，内部的结构似乎也更复杂。她用指尖在面具的背面轻轻摩挲，能感觉到眼部和嘴唇的部位，似乎内嵌了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极为精巧的微型机关。

她将这张脸举起来，仔细端详。

这是一张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脸。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状，嘴角大幅度向上扬起，露出了小巧的、精心雕琢的牙齿。这张脸充满了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喜悦，仿佛世界上的一切烦恼，在它面前都会融化。

她将这张脸，缓缓举到自己那片光滑的空白旁。

她端坐着，身体摆回了最初的、最标准的姿态，双腿并拢，腰背挺直，像一个等待出厂设定的初始人偶。一手轻巧地托着这张“会动的笑脸”，另一只手则安分地放在膝盖上。

这个并置的画面，在苍白的光线下，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对比。一边是虚无，是可能性本身；另一边，则是纯粹的快乐，是已经被定义好的、最美好的结局。

她能感觉到这张面具中蕴含的能量。不再是第一张的冷淡，第二张的挑逗，或是第三张的委屈。这是一种更直接、更纯粹、更具感染力的情感。

她对此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好奇与期待。

她渴望被这种纯粹的喜悦所填充，渴望成为这个永远快乐的角色。在之前的循环中，她体验了被清空和被定义的快感。而现在，她即将迎来一个全新的、或许能让她体会到更高层次愉悦的“升级”。

她安静地举着这张笑脸，一动不动，等待着那最终的、与众不同的“安装”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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