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套的事情無足輕重，你倒還埋怨起它礙著了你感受潮濕與沾黏。被器械割開的前額葉濕淋淋纏在你的指尖，你摳到了一些有點堅硬的碎屑，是碳化焦裂的腦膜。

你翻開她的眼瞼，眼神失焦，瞳孔呈現混濁的顏色，全然不復一直以來的精明。甚至於，你拿不定她是否還有意識。

你發出試探性的滴答，想要把她叫醒。

眼球徒勞轉動幾下，眼睛依然沒有焦距，肯定是裡面蛋白質的成分被燙得變質了。

罪人發出了幾個零碎的音節，抑揚頓挫並不像只是呻吟，聲音非常嘶啞以至於你沒聽清楚。不過你能推測，大概是意識產生了斷層，她忘記了你正站在她前面，也沒有認出你的聲音，於是語氣充滿了敵意。

你從沒被她用令人屏息的警惕直擊，陌生得你心頭一緊，錶針狂轉。

你相信她對你的敬重不會輕易改變，只是沒辨認出你來。<我是但丁>，你如此滴答作響，果不其然，她的臉色馬上柔軟了下來，艱難地用額角去蹭你的手心。有點可愛，倘若不是腦漿糊得袖口、衣角到處都是，那就更好了。

所以你出聲安撫你的罪人，想要她鎮靜點兒。她是那麼地依從你的話，所以哪有什麼是一句安慰解決不了的呢？

<嘿，我在妳身邊。沒有人會再帶給妳苦惱了。>

你訝異發現她不按預想，反而皺起了眉，嘴裡含糊咕噥，夾雜著你的名字。或許你應該讓她再更一步取信於你？

●-> 呼喚她的名字。

●告訴罪人痛苦必須被忍受。

<相信我好嗎，奧提斯？>

你呼喚了她的名字。無從預料這正是接下來害得罪人徹底崩潰的最後一根稻草。

本來尚且順暢的呼吸突然一滯——好似你的柔聲柔語化成鋒利的刀刃直直捅穿了她的心房。

12號罪人開始過呼吸，呼吸雜亂。你早該知道她力氣不小，又善用巧勁，硬生生扯斷鐵製鐐銬坐直了身子。

電極因她的大動作被甩到了地上。你及時用手掌摀住了罪人顱骨上的開孔，防止剩餘的大腦跟著濺出體外。腦漿流了你的風衣滿身。

這個女人雙膝跪下，兩手按著你的肩，雙目大睜地看著你。混濁的眼球不再能傳達視線，你與罪人之間的羈絆卻讓你明白，這名罪人正深陷恐慌。

她張了張口，你以為她想要喊你的名字，實際溜出喉嚨的卻是一組陌生的詞彙。

「Μη το ■■■■■■■■■■■!」

字節清晰，意向明確。你這才意識到先前並非你沒聽清楚，她正使用著一種你毫無概念的語言。

都市的通用語有十數種之多，有的行政區更有自己內部的語言。無奈你失憶了，除了最普遍的那一種之外，你並不認得別的語言。

悲傷的罪人的那副模樣，卻好似沒有察覺你的茫然，兀自激動不已說了下去。

「Όχι, μην με ■■■■■■■■ με αυτό το ■■■■■, ■■■■■■■ ■■■ διαχειριστή.」

「Δεν θέλω πια ■■ ■■ ■■■■■■■■■ ως Οὖτις… Δεν είμαι ■■■■■■■, δεν είμαι κάποια ■■■■■ ■■■■■■■■.」

淚流滿面，你的衣領被緊扯在手心。不管你懂不懂得，她依舊聲嘶力竭向你訴說，語氣是那麼地愁苦。

一激動，竟把眼珠擠出了眼眶，麵皮般的眼球外膜攜著泛濫的玻璃液，破開澆濕了你的衣領。

你有些慌了。老實承認，一開始你是以尋開心的心態促使一切發生⋯⋯但當她真的展示出你無從了解的一面，你為她並不是站在你身邊，而是跪著向你哀求的事實感到焦躁。

無論出發點是什麼，你現在擁有的只是一名語言不通的副官而已了。並無它物。

「Σε παρακαλώ, πήγαινέ ■■ ■■■■ στο ■■■■■.」

「Θέλω να ■■■■■■■■■· το ■■■■■ ■■■ βρίσκεται στην ■■■■■.」

這股湧上心頭的焦躁該如何緩解？

你要知道她在說什麼。你一定要知道。你作為經理的責任使然一定要知道。

並非毫無解方⋯⋯或許，隊伍裡有誰聽得懂她的話語？

【怠惰檢定】

●要讓誰來為你翻譯？

●-> LCB 浮士德（特殊加值+12）

●?? ? ??

●檢定結果 ?????

[浮士德] 的視線慢悠悠落在你跟前的殘破身影。你不認為她聽不懂這門語言；反倒是，她在評估她是否有必要為你做這個活。

最無所不知的罪人卻是最不聽指使的。於是你只能任由你跟前的殘破身影繼續傾訴。

「Έχω ένα ■■■■■, ένα ■■■■■■■ ■■■■■, όχι ψεύτικο και ■■■■■. ■■■■■■■ να μπορούσες να ■■ φωνάξεις ■■ αυτό ■■ ■■■■■.」

此時，罪人頓了一下，似乎接下來的話語非得萬千鄭重以對不可。這份停頓甚至令你，一字半句也搞不懂的人，也感到脊椎一陣顫栗。

「Το ■■■■■ μου είναι —」

然而嘎然而止。

這就是 [浮士德] 為何無動於衷。她早已經預料到了結果：這個句子沒辦法被完整講述。

從12號罪人的喉嚨湧出了血。像是割喉放血的禽畜，大量的，足以倒灌肺腔、黏死聲帶，阻絕一切嗓音的濃稠血液。

變故發生的時間點太過湊巧。如此精確地截斷最重要的一句話，你不免懷疑這並非偶然⋯⋯就好像，某種無形的力量在制止她發言，為此割開她的喉嚨也在所不惜。

無論那未能出口的話語是什麼，都淹沒在滿地的血泊裡無從考究了。

[浮士德] 淡淡地俯視同事臥倒的屍體。她為你的好奇心嘆了口氣。

「該消停了，但丁。有些事情還不到揭曉的時刻。」

●奧提斯 損失 100% 體力！

●全體成員 損失 15 理智值！

●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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