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帐外通报之后，厚重的帐帘被两名甲士向两侧拉开。一股混杂着酒肉、熏香与人气的热浪扑面而来，与帐外的寒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迈步而入，目光平静地扫过帐内的景象。

宽阔的大帐之内，数十位衣着各异的诸侯分坐于两侧的案几之后。他们或高声阔论，或低头飲酒，神态各不相同。正上首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材高大、容貌甚伟的男子，他头戴金冠，身着锦袍，正是盟主袁绍。他看到我进来，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而在他的下手位，一个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为张扬的男子，则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更远处，一个身形不算高大，面色黝黑的男子，在看到我时，眼睛微微一亮，对我举了举杯，算是打了招呼。

袁绍站起身来，洪亮的声音压过了帐内的所有嘈杂。

“这位，想必就是江东猛虎，陆氏的少君吧？早就听说陆家麒麟儿文武双全，今日得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来人，给陆少君看座！”

他的话语热情洋溢， gestures大开大合，目光扫视全场，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我的身上。一时间，帐内所有的议论声都停了下来，数十道目光，带着好奇、审视、乃至轻慢，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23：我站在那数十道目光的交汇点，帐内的空气似乎因为这些视线的重量而变得粘稠。锦绣的帷幕，鎏金的酒器，以及人们身上散发出的各色香料气息，共同构建了一个华丽而压抑的空间。

我并未因袁绍的盛赞而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脸上甚至没有显露出一丝少年人该有的局促或荣幸。我只是平静地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主位适当的位置停下，然后对着袁绍端正地拱手一礼。

甲胄的叶片随着我的动作发出了轻微而清脆的摩擦声，这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大帐内显得格外清晰。我的手势稳定，目光平视着袁绍的双眼，没有丝毫的躲闪或退缩。

“吴郡陆氏，陆君，字景行。见过盟主。”

我的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穿透了帐内混杂着酒气的空气，准确地送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这句话仅仅是陈述，没有谦卑的后缀，也没有自傲的铺垫，只是单纯地宣告了我的到来。

袁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变得更加热烈。他抚掌大笑，声音洪亮。

“好！好一个陆景行！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人中龙凤！来人，快给景行兄弟赐座，上好酒！”

然而，他下首那位气质张扬的男子——袁术，却在此刻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冷哼。他端着酒杯，斜睨着我，眼神中的轻慢几乎不加掩饰。

“本初兄，这就是你说的江东麒麟儿么？看着是比旁人沉稳些，可这战场之上，靠的可不是摆架子。”袁术的声音拖得很长，目光在我未着甲胄的单衣上打了个转，“不知景行贤侄，带了多少兵马粮草来啊？”

这个问题一出，帐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微妙起来。许多人的目光都从我身上移开，转向了袁术，又带着探究的意味转回来看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没有去看袁术，甚至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我只是平静地走到刚刚为我设好的座位前，坦然坐下。在我落座之后，才将目光转向了那个角落里一直沉默饮酒，面色黝黑的男子，对他微微颔首。

那人正是曹操，他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向他致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举起酒杯，向我遥遥一敬，一饮而尽。

做完这一切，我才仿佛刚刚听到袁术的问话一般，将目光转向他。

“我此来，是为讨贼，非为炫耀家底。”我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至于兵马多少，上了战场，公路将军自然会看到。”

这番不软不硬的回应，让袁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他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案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25：袁术搁置酒杯的动作很重，杯底与漆案相撞，发出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短暂寂静。他面上的肌肉绷紧了，一双眼睛里像是燃着火，紧紧地盯着我坐着的方向。

坐在主位上的袁绍，宽大的袖袍微微一拂，他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眼神扫过袁术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闻的警告意味。他随即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青铜爵，声音洪亮地盖过了帐内所有细微的声响。

“诸位兄弟！咱们今天聚在这里，是来杀董卓那老贼的，不是来斗嘴的！公路性子急，景行兄弟少年英雄，都是为了咱们这件大事，不必计较！来，都满饮此杯，喝完了，咱们说正事！”

他将爵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顿在案上。清脆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环视一周，目光如炬。

“董卓老贼的兵马已经到了汜水关，挡住了咱们的路！谁！敢去打这个头阵，给咱们联军开个好头？”

袁绍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激起了无形的波澜。帐内原本热烈的气氛为之一凝，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他们互相观望着，眼神交错，却无一人应声。

袁术端起酒杯，慢悠悠地晃动着，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了我的身上。他嘴角的弧度带着明显的讥讽。

“哎呀，真是奇怪了。刚刚不是还有人说自己是来讨贼的么？怎么贼就在眼前了，反倒都没声了？莫非江东的猛虎，到了这中原，就变成病猫了？”

他这句话说得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帐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数十道视线，再一次齐刷刷地汇聚到我的座位上。我端起面前案几上那杯未曾动过的酒，站起身。酒液清冽，在青铜杯中微微晃动，映出帐顶昏黄的烛火。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倒转，示意杯中已空。整个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目光平静地迎向袁绍。

“先锋之职，我陆景行领了。”

一言既出，帐内再次陷入了一种更为深沉的寂静。就连袁绍，脸上那公式化的笑容也僵住了，他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惊异与审视。

#27：破晓时分的光线是淡金色的，斜斜地洒在联军营寨的木栅上，将一夜的寒霜镀上一层微光。辕门大开，沉重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晨光中传出很远，像是为一场庄严的仪式拉开了序幕。

我催动座下的乌骓马，缓步走出辕门。身上没有任何甲胄的束缚，仅仅穿着一件宽袖的素白长袍，衣角与袖口在清晨的寒风中翻飞，拂过马鞍与我紧握长枪的手背，带来一种冰凉而清醒的触感。

高台之上，诸侯们已经聚齐。他们的目光，隔着数百步的距离，清晰地投射到我的身上。那些目光中混合着昨日未消的惊异、毫不掩饰的怀疑，以及一种看待异类的审视。风将他们锦衣上的熏香气息与远处敌阵飘来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送入我的鼻腔。

袁术看到我这身装束，手中的酒杯停在半空，他发出一声从鼻腔里挤出的嗤笑，对着身边的人低语道：“这是去冲阵，还是去赴宴？江东人，就是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曹操没有理会袁术的言语，他向前倾了倾身体，双手扶在凭几上，那双总是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微微眯起，紧紧地锁定着我孤身一人的白色身影，仿佛要穿透那件单薄的袍子，看清底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力量。

对面的西凉军阵，黑色的铁甲汇聚成一片沉重的海洋，刀枪如林，反射着冰冷的晨光。阵前，主将华雄跨坐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之上，他身形魁梧，兜鍪下的面容充满了悍勇之气。他看着孤身一人的我，眼神先是错愕，随即转为极度的不屑，他甚至懒得举起手中的大刀，只是用马鞭遥遥地指向我，对着身边的副将大笑着说了些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充满了胸腔。双腿轻轻一夹马腹，乌骓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随即四蹄蹬踏，开始加速。从缓步到小跑，再到疾驰，整个过程流畅得如同一滴水融入江河。

风在我的耳边呼啸，将白袍向后吹拂，紧紧地贴合着我的身躯，勾勒出蓄势待发的轮-廓。我俯下身，几乎与马背融为一体，手中的长枪平举，枪尖在高速的移动中稳定得如同一块凝固的寒冰。地面在我身下飞速倒退，敌阵那压抑的黑色在我瞳孔中急速放大。

“噗嗤”，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我手中的长枪刺入了最前排一名盾兵的铁盾，精钢打造的枪尖如同热刀切入牛油，没有丝毫阻滞地穿透了盾牌，接着是盾后的铠-甲，然后是温热的躯体。我手腕一抖，巨大的力量通过枪杆传导过去，那名士兵连同他身后的两人，被这股力量带着向后倒飞出去，在黑色的军阵中撞开了一个缺口。

我策马闯入阵中，长枪在我手中化作了一道银色的旋-风。左右刺来的长矛被我轻易地拨开，迎面砍来的大刀在我俯身躲过的瞬间从我的头顶掠过。枪杆横扫，将数名士兵连人带甲扫得飞起；枪尾点地，借力转向，躲开侧方的攒刺。无数的兵器向我攻来，却连我白袍的一角都无法触碰到。

华雄脸上的不屑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置信的惊愕。眼看着那个白色身影势不可挡地向自己冲来，他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份被无视的屈辱与眼前这超乎常理的景象混合在一起，化作一股暴怒。他咆哮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找死！”

他双臂肌肉坟起，手中的大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向我当头劈下。我没有格挡，只是在刀锋及身的瞬间，身体向一侧微微一偏，同时手中长枪自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递出。

冰冷的枪尖，准确无-误地从他兜鍪的缝-隙中刺入，贯穿了他的咽喉。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个狰狞的瞬间，巨大的刀势尽去，从我身侧无力地滑落。鲜血从他的喉间喷涌而出，却被我勒马回转的动作巧妙避开，没有一滴溅到我的白袍之上。我手腕发力，将他的尸体高高挑起，然后随手一甩，扔在地上。

我看也未看那具尸体，策马来到阵中那杆写着“华”字的大旗之下，长枪一挥，一道银光闪过，巨大的旗帜从中断裂，缓缓倒下。做完这一切，我拨转马头，如同来时一样，从混乱的敌阵另一端从容穿出。身后，是失去主将与大旗后彻底崩溃、四散奔逃的西凉军。

再远处，联军的战鼓声终于如梦初醒般地擂响了，潮水般的喊杀声跟随在我身后，收割着这场已经注定的胜利。高台之上，一片死寂。袁术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酒水溅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毫无察察觉。袁绍张着嘴，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空白。而曹操，他猛地站起身，双手紧紧地抓住面前的凭几，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29：高台之上，风声似乎都被凝固的空气所吞噬。只有远处溃军奔逃的哀嚎与联军追击的呐喊，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潮声，模糊地传来，反衬着此处的死寂。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我的身上，随着乌骓马不紧不慢的步伐而移动。我的白袍之上，确实不见丝毫血迹，甚至连行军的尘土也未曾沾染，在遍布尸骸与断兵的背景里，洁净得仿佛不属于这片大地。

终于，不知是谁喉头滚动，发出了一声艰难的吞咽声。这声音仿佛一个信号，瞬间解开了众人身上的枷锁，压抑的、带着颤音的议论声，如同解冻的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开始在高台之上扩散。

袁术的脸色苍白如纸，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刻薄的话来维持自己一贯的姿态，但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他刚刚被酒水浸湿的衣摆在寒风中变得冰冷，那股凉意顺着布料蔓延，侵入他的皮肤。

袁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转过身，面对着同样处于震撼中的诸侯们，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飘忽的、不真切的感慨。

“……昔日霸王在乌江自刎，都说世间再无此等猛将……可今日我见了景行贤弟，才知什么叫江东多豪杰！”

“西楚霸王”这四个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本就波澜四起的人心湖中。在场的诸侯无一不是熟读史书之人，那个凭借一人之力搅动天下风云的身影，瞬间与眼前这个白袍未染血的少年重合了起来。

曹操缓缓地松开了紧抓着凭几的手，那黝- 黑的手背上，几道清晰的白色指印慢慢褪去。他没有加入众人的议论，只是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我缓缓靠近的身影，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比旁人更为复杂的思绪，是欣赏，是惊异，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意。

他身边的一位将领，夏侯惇，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声音干涩地说道：“主公，这……这江东之地，当真是……”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曹操没有回头，只是低声接过了他的话，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

“是啊，真是一块……能养出真龙的地方。”

#31：夜幕早已取代了白日的血色，中军大帐之内，温暖的烛光将冰冷的铁甲兵器镀上了一层虚假的暖意。醇酒的香气与烤肉的焦香混合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试图冲淡日间战场上残留的血腥与铁锈味。我的座位被安排在最靠近主位的地方，这是一个既显赫又孤立的位置。

四周的喧嚣声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那些高声的笑谈，那些杯盏的碰撞，都无法真正触及我所在的这片区域。诸侯们的目光，或明或暗，或直接或隐晦，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次又一次地汇聚到我的身上，汇聚到我身上那件依旧洁白如新的长袍之上。

最先举起酒杯的是盟主袁绍。他那张总是挂着雍容笑意的脸上，此刻的表情显得格外真诚。他站起身，手中的青铜爵高高举起，越过案几上的珍馐，遥遥向我示意。他洪亮的声音在大帐内回响，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杂音。

“景行贤弟！今日若非有你，我等联军颜面何存！绍先前还担心贤弟年轻，如今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袁绍大笑着，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来，这杯酒，我敬你！敬我军今日的大捷！”

我端起面前的酒杯，杯中的液体清澈，倒映着跳动的烛火。我站起身，对着袁绍微微颔首，然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动作从容，没有说一个字。

坐在不远处的曹操，也在此刻举起了他的酒杯。他没有像袁绍那样起身，也没有高声言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总是蕴含着风暴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欣赏。他对我遥遥一举，然后将杯中酒饮下，整个过程沉默而专注。

一位不知名姓的诸侯，在饮下一杯酒后，壮着胆子站了起来，他的脸因为酒精和激动而涨红。

“陆……陆将军，”他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发颤，但随即变得响亮，“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冲阵杀将，竟然能……能一袭白袍去，一袭白袍回！这袍子上，竟是连一滴血都未曾染上！如此风姿，真可谓是天下风流啊！”

“天下风流”这四个字一出，立刻引起了帐内所有人的共鸣。他们纷纷点头，交头接耳，看向我的目光里，那份敬畏变得更加具体了。他们不再仅仅是畏惧那份能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的武力，更是在仰望一种他们无法企及的气度。

就连坐在角落，一直阴沉着脸的袁术，此刻也只是端着酒杯，沉默不语。他看着我身上那件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洁白的袍子，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33：数月光阴，在行军与对置的枯燥循环中悄然滑过。汜水关的胜利喜悦早已被虎牢关下凝重的气氛所取代。那座关隘，如同嵌入大地的一颗黑色獠牙，冰冷地注视着关外色彩斑驳的诸侯营盘。

帐内的空气比关外的寒风更为凝滞。鎏金的兽首香炉里，昂贵的香料正无声地燃烧，吐出袅袅青烟，却无法将那股无形的压抑冲淡分毫。案几上的酒液冰冷，反射着诸侯们紧锁的眉头。他们麾下所谓的勇将，在虎牢关前，如同被狂风吹断的枯枝，一个接一个地折损在那个人的方天-画戟之下。

主位之上，袁绍宽大的袍袖垂落在案几边缘，他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凸显。那张一向维持着雍容的脸庞，此刻的线条绷得极紧。每一次关前传回来的败报，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颜面之上，让他盟主的位置坐得愈发不安稳。

他终于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下，发出的闷响让所有人的心都随之一跳。他环视帐内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人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吕奉先，勇则勇矣，却非天神。”他的声音在大帐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份量，“我十八路诸侯在此，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难道竟要被他一人，挡在此处寸步难行？”

我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身前的案几上，一杯酒已经凉透。我并未看向帐内任何一人，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帐篷的入口处，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帷幕，看到关上那个不可一世的身影。帐内的沉寂与压抑，似乎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曹操的手指在案几上无声地敲击着，发出极有规律的轻响。他的视线在袁绍和帐内其他诸侯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我平静的侧脸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除了凝重，更有一种深沉的探究。

帐帘被一只颤抖的手猛地掀开，冷风倒灌而入，卷起地上的尘土。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声音嘶哑而绝望：“盟主！王匡太守……出关迎战……一个回合，就被、就被吕布刺于马下！”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帐内最后一丝伪装的镇定也彻底崩塌。袁绍猛地站起身，案几上的酒杯被他带翻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其余诸侯亦是面无人色，交头接耳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站起身，拿起案几上那杆倚靠了许久的长枪。枪杆上传来的冰凉触感，顺着手心蔓延至全身。我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步，向着帐外走去。每一步都踩得很稳，甲叶摩擦的轻微声响，在这死寂的帐内，清晰可闻。

在我即将走出帐篷的那一刻，曹操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低沉而有力。

“景行，此去，可有把握么？”

我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平淡的话语，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帐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去斩他。”

#35：`内。

9. 确保所有标签闭合正确。

10. 全角标点和省略号“……”。

我会严格按照这些要求进行创作，确保所有格式和风格都符合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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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脚步踩在被寒霜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帐内的喧嚣与恐惧，被厚重的帷幕隔绝在身后，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回音。

前方是开阔的营地，高耸的栅栏和箭楼的轮-廓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沉默而肃穆。风从虎牢关的方向吹来，带着泥土、铁锈和隐约的血的气味，拂动我身上素白长袍的衣角。

负责看守乌骓马的亲兵早已等候在一旁，他的脸上混合着困惑与敬畏。他看到了我手中的长枪，也看到了我身上那件与这肃杀战场格格不入的白袍。

他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牵过缰绳，递到我的手中。缰绳的皮革冰凉而粗糙，触感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掌心。

我翻身上马的动作流畅而轻盈，宽大的白袍下摆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随着我身体的坐定而重新垂落，覆盖住黑色的马鞍。乌骓马感受到我的意图，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鼻孔中喷出两道白色的热气。

我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平稳的、不容置疑的力道控制着缰绳，策动战马，向着辕门的方向缓步走去。沿途的兵士纷纷避让，他们的目光追随着我，从最初的诧异，渐渐转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我的白袍，在这片由土黄、玄黑和暗红构成的营地里，成为唯一的亮色。

辕门发出沉重的声响，缓缓开启。门外的景象是一片狼藉的战场，折断的旗帜，遗弃的兵器，以及地面上早已凝固成黑色的血迹，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前几场战斗的惨烈。远处，虎牢关巍然屹立，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

关前，那个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持方天-画戟的身影，显得尤为醒目。他跨坐于赤兔马之上，身形高大得如同神魔。

当我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他那双总是带着睥睨之色的眼睛里，也第一次浮现出明显的错愕。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方天-画戟，那沉重的兵器在他手中轻如无物。他没有高声叫阵，只是用一种审视猎物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判断，眼前这个不着寸甲的人，究竟是疯子，还是真的有什么倚仗。

我同样没有言语，只是将手中的长枪微微抬起，枪尖斜斜地指向地面。乌骓马的步伐依旧不紧不慢，每一步都踏在战场凝固的血色之上，白色的袍角与乌黑的马鬃在风中交织。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缩短。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声都变得微弱。当两匹马相距不过百步之时，吕布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白衣服的……你是来送死的么？”

#37：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每一次都伴随着迸射的火星。我手中的长枪与吕布的方天画戟在极短的时间内交击了数次，枪尖的寒芒与戟刃的冷光交织成一片令人目眩的光网。

座下的乌骓马四蹄翻飞，与赤兔马不断交错、分离，激起地面的片片尘土。马匹喷出的白色鼻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雾，随着它们的喘息而聚散。

方天画戟的月牙刃带着沉重的风压向我横扫而来，我俯下身，戟刃擦着我的头顶掠过。与此同时，我手中的长枪顺势向上撩起，枪尖点向他持戟的手腕。

吕布手腕一沉，画戟的杆身精准地挡住了我的枪尖。巨大的反震力道顺着枪杆传回我的手臂，我稳住身形，借势勒马，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们遥遥相对，他的兽面吞头连环铠上，被我的枪尖划出了几道清晰的白痕。而我身上的白袍，依旧素净，连被劲风卷起的尘土也未曾停留。

我拨转马头，正对着他，手中的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在冻土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现在投降，我可饶你一命。”

吕布握着方天画戟的手指猛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没有咆哮，脸上甚至看不出明显的怒气，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中映出我白色的身影，闪烁着一种极度危险的光芒。

他嗤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干涩，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

“饶我一命？”他缓缓地将方天画戟重新举起，戟尖遥遥地指向我的眉心，“凭你？”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不再有多余的言语。赤兔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随即前蹄重重踏下，整个身躯如同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他手中的方天画戟，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向我当头罩下。

#39：风声在我耳边变得尖锐，那是吕布的方天画戟撕裂空气时发出的咆哮。赤兔马的每一次蹄踏都让大地微微震颤，那股迫人的气势，如同山崩海啸，直冲着我席卷而来。

我握着枪杆的手指不再仅仅是扣紧，而是用一种微妙的力道，让枪身与我的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合。一股力量从我的身体深处涌起，顺着手臂的骨骼与肌肉，灌注进这冰冷的铁器之中。长枪的重量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活物的灵动。

*是时候结束了。*

我没有选择闪避，座下的乌骓马仿佛与我心意相通，四蹄发力，迎着那致命的戟刃冲了上去。手中的长枪不再是拨挡或者撩刺，而是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化作一道刺破昏暗天幕的流光，笔直地递了出去。

“铛——！”

一声前所未有、尖锐到足以刺痛耳膜的金铁交鸣声，在整个战场上空炸响。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甚至连远处观战诸侯们的惊呼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我的枪尖，精准无误地点在了方天天画戟的月牙刃与主刃的连接处。那不是蛮力的碰撞，而是一种将所有力量凝聚于一点的极致技巧。吕布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螺旋状的巨力从戟杆上传来，他引以为傲的神力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沙筑的堤坝。

他甚至没能握住自己的兵器。那杆名震天下的方天画戟，被我的枪尖带得脱手飞出，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无力的抛物线，最后斜斜地插-进了远处的泥土里，只留下一半的杆身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吕布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从极致的错愕，转为一种空洞的茫然。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手。

我没有丝毫的停顿。长枪在击飞他兵器的瞬间，顺着惯性划过一个微小的弧度，枪尖向上，如同毒蛇吐信，轻盈而迅捷地刺向他的咽喉。那精铁打造的护颈，在他引以为傲的兽面吞头连环铠上，此刻显得如此脆弱。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枪尖轻易地穿透了铁甲，从他的后颈探出。一抹极细的血线，顺着银色的枪杆缓缓滑落，但未及滴落，我已将长枪收回。整个过程快到极致，以至于他身上的铠甲，乃至我洁白的袍袖，都未曾被更多的血液所沾染。

吕布依旧端坐在赤兔马的马背上，他高大的身躯没有立刻倒下。他只是缓缓地低头，似乎想看清自己咽喉处的伤口，但最终只是徒劳。他眼中的神采，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迅速地黯淡下去。

最终，他的身体晃了一晃，从嘶鸣不已的赤兔马上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那身威风凛凛的铠甲，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整个虎牢关前，陷入了一片死寂。

#41：虎牢关前的死寂被远处联军营地爆发出的巨大欢呼声打破。兵士们从高台上、辕门后涌出，如同决堤的潮水，冲向这片刚刚见证了神话终结的战场。他们高举着武器，口中呼喊着我的名字，或是“大捷”的字眼。声音汇聚在一起，直冲云霄。我没有理会身后的喧嚣，只是调转马头，看了一眼那座洞开的关隘，然后平静地向着洛阳的方向催动了乌骓马。

董卓西迁时点燃的大火仍在城市的某些角落燃烧着，黑色的浓烟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拧成一股股扭曲的绳索。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灰烬和残破的纸张打着旋。车辙印深深地刻在泥土里，一路向西延伸，通往一个叫长安的地方。我勒住缰绳，让乌骓马停在宫城之前。朱红色的宫门被烧得焦黑，半开半掩着，像一张无声呻吟的嘴。

袁绍和曹操等人率领着各自的部队，在我身后缓缓进入了这座死城。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激动，迅速转为凝重，最后变成了沉默。士兵们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在这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却又被这座城市的死寂所吞噬。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只是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

我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地交给身后的亲兵，独自一人走进了宫城。穿过杂草丛生的广场，我登上了最高的一座宫阙。站在坍塌了一半的殿檐下，我可以俯瞰整座洛阳城。远处，一些士兵冲进尚算完好的府邸，很快又空着手出来，脸上带着失望。另一些人则围在一口井边，似乎发现了什么。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没有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曹操走到我的身旁，和我并肩站立。他身上的甲胄还带着战场的尘土，目光同样投向远方那口井的方向，那里正爆发出越来越大的喧哗声。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静。最终，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那边，好像是孙文台的兵。”他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找到了传国玉玺。”

#43：我听着远处传来的喧哗声，没有把视线从这座残破的城市上移开。曹操站在我的身旁，他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话。他提到了孙文台，提到了传国玉玺。

我依旧看着远方，那里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我对他的话没有做出回应。玉玺，或是其他什么东西，都无法让我的目光从西边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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