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旁安静喝茶的卷帘大将沙悟净差点呛到，憨厚地笑了笑，打圆场道：“大师兄，三太子，你们别介意。二师兄就是嘴快。不过说真的，”他放下茶杯，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慨，“当年在取经路上，我是真没想到。大师兄你整天除了打妖怪就是跟师父顶嘴，要不然就是嫌马……呃，嫌三太子你走得慢……怎么看都不像会谈情说爱的样子。”

孙悟空“切”了一声，把桃核精准地扔进远处的云雾里，拍了拍手：“谈情说爱？麻烦死了！还是打架痛快！”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旁边正耐心喂儿子的敖烈，看到儿子嘴边沾了点羹汁，敖烈自然地用指尖替他拭去，孙悟空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八戒捕捉到这一闪而过的眼神，立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指着孙悟空怪叫起来：“哎哟哟！快看快看！大师兄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肉麻死俺老猪了！当年是谁说的‘女人是老虎，麻烦’？现在倒好，不仅找了，找的还是咱们自己人！还是当年被你整天吆喝‘快点走，磨蹭什么’的白龙马！”

敖烈终于抬起头，清冷的眸子扫过八戒，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二师兄，你若是对我们夫夫之事如此感兴趣，不如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在高老庄被吊在房梁上的英姿？”

八戒顿时噎住，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咳咳……好汉不提当年勇，不提当年勇……”

沙僧看着这熟悉的斗嘴场面，憨厚地笑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大师兄，三太子，看你们现在这样，还真挺好的。悟海这孩子也可爱。”他看向在敖烈怀里咿咿呀呀、试图去抓孙悟空红色头发的孩子，眼神温和，“咱们这取经队伍，如今在天庭，就属你们这一家子，看着最是……嗯……让人羡慕。”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取经五人组，师父金蝉子（唐僧）如今是旃檀功德佛，经常被派去跟西方极乐世界甚至其他神系（比如耶稣那边）做文化交流，神龙见首不见尾；八戒虽逍遥，但总显得没个定性；沙僧自己则是老实值班，按部就班；唯有孙悟空和敖烈，虽日常鸡飞狗跳，却真正有了一个名为“家”的归宿，连带着那无法无天的猴子，似乎都被一根无形的线拴住了几分。

孙悟空听了沙僧的话，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别扭地扭过头，耳根似乎有点泛红，嘴里嘟囔着：“有……有什么好羡慕的！麻烦死了！这小鬼整天哭闹，烈烈还总唠叨俺……”但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反驳，只是伸手，用指关节极轻地蹭了蹭儿子柔软的脸颊。

小悟海抓住他的手指，咯咯地笑起来，金色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敖烈看着这一幕，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对沙僧微微颔首：“四师兄过誉了。不过是寻常日子罢了。”

八戒看着这一家三口互动，再看看自己面前空了的盘子，忽然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哀嚎：“唉！同样是取经，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师父成了佛满世界跑，你们两个凑成一对连娃都有了，就剩我跟老沙两个光棍对着一桌子素菜！早知道当年……唉！”

孙悟空立刻抓住了反击的机会，得意地翘起嘴角：“嘿嘿，呆子，现在知道俺老孙的厉害了吧？找道侣也是要靠本事的！像你这样的，也就配惦记惦记贡品了！”

“嘿！你这死猴子！”

“怎么？想打架？”

“打就打！怕你不成！”

眼看着两人又要像取经路上那样闹起来，敖烈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儿子站起身：“悟海该午睡了。二师兄，四师兄，我们先行一步。”

沙僧也连忙起身相送。

孙悟空虽然嘴上叫着要打架，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敖烈站了起来，顺手接过敖烈臂弯上搭着的小披风，动作熟练地给儿子盖上。

看着那一家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孙悟空虽然依旧在和怀里的儿子做鬼脸，脚步却稳稳地跟在敖烈身侧，八戒和沙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笑意。

或许，这就是最让人羡慕的地方。不是多么轰轰烈烈，而是在这漫长的神生里，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有人让你这无法无天的石猴，也心甘情愿地被一根名为“家”的线牵引着，收敛锋芒，变得……有点像“父亲”的样子。

“走吧老沙，”八戒拍了拍肚子，“咱们也撤吧，回去睡个午觉，梦里啥都有！”

云台水榭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缭绕的仙雾与远处隐约的仙乐，诉说着天庭里又一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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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终于玩累、含着拇指沉沉睡去的小悟海轻轻放入布满柔软云锦的摇篮，设好隔音结界后，敖烈和孙悟空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拖着些许疲惫却满足的步伐，陷进了客厅里那张宽大的、如同云朵包裹般的沙发里。

孙悟空依旧是那副少年体态，矮矮的个子，娃娃脸，此刻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里，脑袋习惯性地一歪，就靠在了身边人的肩膀上。敖烈则坐得端正些，他穿着凡间带来的纯白色柔软卫衣，黑发利落，身形比孙悟空高大挺拔不少，此刻任由那颗毛茸茸的红脑袋靠着自己，手臂自然地环过对方的肩膀，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唔……总算把这小祖宗哄睡了。”孙悟空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鼻音，像只晒饱了太阳的猫，“比打十个妖怪还累人。”

敖烈低头，就能看到孙悟空浓密的红色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淡淡阴影，那张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仿佛永远充满活力的娃娃脸，此刻在放松下来后，竟透出一种罕见的、毫无防备的柔软。他心头一动，忍不住低下头，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

“是啊，很累。”敖烈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但你今天……很乖，没有用筋斗云带着他在屋里乱飞。”

孙悟空闻言，得意地哼哼了两声，在金箍棒上能横扫千军的齐天大圣，此刻却因为伴侣一句简单的夸奖而微微扬起了下巴：“那是！俺老孙答应过你要稳重的！”他说着，却又忍不住往敖烈温热的颈窝里蹭了蹭，寻找更舒服的位置，“不过烈烈，你身上真好闻……是东海带来的那种冷香吗？”

敖烈被他蹭得有些痒，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嗯。喜欢？”

“喜欢！”孙悟空回答得斩钉截铁，金色的眼瞳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亮晶晶的，他仰起脸，看着敖烈线条清晰的下颌，“烈烈，你说……你怎么就偏偏看上俺老孙了呢？”他问这话时，带着点纯然的好奇，没有丝毫自卑，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谜题，“俺老孙个子没你高，脸看着也像没长大，以前还总欺负你，让你快点跑……”

敖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与不羁的金色眼眸，此刻只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他环着孙悟空的手臂收紧了些，将人更密实地拥住。

“就是因为是你。”敖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磐石般的笃定，“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样子。喜欢你的鲜活，你的强大，你的无所畏惧，也喜欢……”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孙悟空柔软的红发，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着迷，“喜欢你现在这样，靠在我怀里，像个需要人疼的小猴子一样的反差。”

他低头，与孙悟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你战斗时的样子耀眼夺目，但此刻只属于我的这份柔软，更让我……爱不释手。”

孙悟空被他直白的情话弄得耳根发烫，心里却像是被蜜糖填满了，甜得他晕乎乎的。他嘿嘿傻笑了两声，用力回抱住敖烈：“俺老孙也爱死你啦！烈烈最好了！”

两人静静相拥了片刻，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温存。

过了一会儿，敖烈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些许无奈与期望：“不过，悟空……”

“嗯？”孙悟空懒洋洋地应着，像只被顺毛抚摸的野兽。

“父王前几日传讯来，又问起悟海的情况。”敖烈斟酌着语句，“他……他还是希望，你能更稳重些。毕竟，我们现在是天庭仙官，又是悟海的父亲。整日里风风火火、嬉笑打闹，总归……不太像样子。”

若是旁人这样说，孙悟空早就跳起来反驳“俺老孙就这样！爱看不看！”了。但此刻说这话的是敖烈，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而且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淡淡的期盼。

孙悟空沉默了一下，在敖烈怀里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声音闷闷的：“……你们龙族的规矩就是多。俺老孙都活了多少年了，还能变成那帮老古板的样子不成？”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不过，既然是你和父王希望的，俺、俺尽量嘛……以后带悟海的时候，少用点筋斗云……除非他特别想飞……”

听着他这别别扭扭的“妥协”，敖烈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知道，让天性自由烂漫的悟空收敛性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他低下头，吻了吻孙悟空微微嘟起的嘴唇，这次的吻带着更深的情意和安抚。

“不用完全改变。”敖烈抵着他的唇瓣，低语，“就这样很好。只是……在一些必要的场合，稍微收敛一点点，好吗？我和悟海，都需要一个……更可靠一点的支柱。”

“……知道啦。”孙悟空回应着他的吻，声音模糊在交缠的唇齿间，带着点不情愿，却又无比顺从，“为了你和悟海……俺老孙，试着……再靠谱一点点。”

云沙发深陷，依偎的身影在静谧的室内投下温暖的剪影。窗外是天庭永恒的星河，窗内是只为彼此展现的柔软与妥协。对于敖烈来说，怀中这个永远炽热、偶尔幼稚却愿意为他尝试改变的“小猴子”，便是他漫长龙生里，最璀璨、最珍贵的宝藏。而成熟稳重与否，在如此深沉的爱意面前，似乎也成了可以慢慢磨合的、甜蜜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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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东海龙宫迎来了三位特殊的客人。

依旧是少年体态、娃娃脸的孙悟空，今日却难得换上了一身稍显庄重的暗红色劲装，虽然款式依旧利落，但细节处少了往日的随性，多了几分刻意维持的沉稳。他怀里抱着穿得像个红包套似的孙悟海，小家伙好奇地睁着金色大眼，看着眼前水晶宫阙与游弋的发光鱼群。

而敖烈则是一身简约的月白常服，黑发清爽，站在孙悟空身边，更显得身姿挺拔。他看着身旁一反常态、举止甚至称得上“拘谨”的孙悟空，眼底藏着淡淡的笑意。

龙王敖广端坐在水晶宝座上，看着下方的一家三口，尤其是那个平日里听说能把天捅个窟窿的毛脚女婿，今日竟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还知道先把外孙递给他抱，自己则站在敖烈身侧稍后的位置，言行举止虽谈不上多么优雅，却也称得上周到有礼。

“好好好，悟海又重了些，长得真俊俏，随烈儿。”龙王逗弄着外孙，心情显然极好，目光赞许地看向孙悟空，“悟空啊，今日看来，稳重了不少嘛。看来成了家，有了孩子，果然不一样了。烈儿跟着你，本王也就放心了。”

孙悟空被这直白的夸奖弄得有点不自在，耳根微红，却还是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回道：“父王过奖了，这都是……应该的。”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敖烈，见对方唇角微弯，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敖烈适时开口：“父王，悟海怕是饿了，我带他去后面喂些龙乳糕。”

龙王自然应允，抱着外孙爱不释手。

孙悟空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对龙王道：“父王，那我陪烈烈一起去，顺便……带他在龙宫附近转转。”他语气自然，仿佛这只是随口一提。

龙王此刻看这女婿越发顺眼，挥挥手：“去吧去吧，年轻人自去玩耍，悟海有本王看着。”

一出大殿，孙悟空那刻意维持的沉稳就像退潮般消散了不少。他快步跟上敖烈，与他并肩而行，先是熟练地接过敖烈手里装龙乳糕的食盒，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敖烈微凉的手。

敖烈微微一怔，侧头看他。孙悟空比他矮，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但那双向来桀骜不驯的金色眼眸里，此刻却盛满了清晰的、带着点占有欲的温柔。

“走，烈烈，带你去个好地方！”孙悟空牵着他，避开龙宫主干道那些巡逻的虾兵蟹将，熟门熟路地朝着龙宫外围、一片相对僻静的海域走去。

这里没有璀璨的水晶宫灯，只有深海自然发光的珊瑚与水母，将周围映照得如同梦幻的星空。宁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与水流轻柔的声响。

孙悟空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贝壳，打开来，里面是几颗圆润莹白、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深海珍珠糖。“喏，给你，以前看你好像挺喜欢这个。”他递给敖烈，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期待被夸奖的意味。

敖烈接过，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掌心，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看着孙悟空，看着他明明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此刻却努力扮演着成熟可靠的角色，笨拙却又无比真诚地照顾他，带他来安静的地方，记得他喜欢的小零食，主动牵他的手……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取经路上，他是沉默驮负的白龙马，他是耀眼夺目却也最让人头疼的大师兄；确立关系时，面对过不解与非议，也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有了悟海后，这永远像团火的家伙，开始学着收敛锋芒，学着温柔，学着做一个……父亲。那些日常的拌嘴，深夜哄孩子时互相依靠的疲惫，以及此刻，在这幽深海底，掌心传来的、坚定不移的温度……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幸福与深深感动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敖烈甚至来不及阻止，温热的泪水便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滴在孙悟空牵着他的手背上。

孙悟空吓了一跳，顿时慌了神：“烈烈？你怎么了？是不是糖不好吃？还是哪里不舒服？”他急得围着敖烈转，想碰他又不敢用力。

敖烈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又是想笑又是心酸，他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没有……糖很好吃。我只是……只是突然觉得，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孙悟空愣住了，他看着敖烈泛红的眼眶和脸上清晰的泪痕，那双总是清冷自持的眸子里，此刻盈满了水光，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心疼瞬间攫住了他。

他踮起脚尖——因为身高差，他需要这样做——伸出略显粗糙却异常温柔的拇指，有些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擦去敖烈脸上的泪水。

“笨蛋烈烈……”孙悟空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他双手捧住敖烈的脸，强迫他与自己额头相贴，金色的眼瞳直视着对方湿润的眼睛，仿佛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哭什么？俺老孙在这儿呢！”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立下天地间最重的誓言，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听着，敖烈。俺老孙，孙悟空，会一直保护你，爱你，直到俺的石头身子化成了灰，直到这东海的水都干了！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是！你和小悟海，就是俺老孙的命！谁也不能欺负你们，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这誓言霸道又质朴，带着孙悟空特有的蛮横与真诚，狠狠地撞进敖烈的心底。所有的感动、所有的爱意，在这一刻汇聚成汹涌的暖流，将他紧紧包裹。

他闭上眼，感受着额间传来的、属于悟空的温热触感，泪水却流得更凶，只是这一次，是纯粹的喜悦与幸福。他伸出手，紧紧回抱住身前这个看似矮小、却仿佛能为他撑起整片天空的“小猴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闷闷地应了一声：

“……嗯。我知道。”

深海静谧，发光的生物在他们周围悠然舞动，见证着这超越身份、体型与世俗眼光的深情誓言。高大的白龙在他的小猴子怀中，找到了此生最坚实的港湾；而永远赤诚的齐天大圣，也终于明确了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的、比自由更珍贵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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