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归来

　　格兰镇外，木栅栏边。

　　莱恩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泥土，指甲都陷进了土里，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眼皮浮肿得像两个小馒头。泪水早已流干，现在眼眶里只剩下干涸的血丝，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混合着泥土和血污，让那张稚嫩的脸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喉咙因为长时间的哭喊而彻底嘶哑，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发出沙哑的"呵呵"声。

　　"大姐姐……"

　　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从很深的井底传来的回声。

　　"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如果我能更强一点……如果我能保护你……"

　　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喉咙里涌起一股酸涩，让他几乎要呕吐。

　　周围的冒险者们沉默地站着，形成一个松散的圆圈。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森林里传来的虫鸣。他们都看见了——那个银发的少女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屠杀上百只魔狼，如何一击斩杀B级的魔狼王，又是如何被那个未知的怪物从背后贯穿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拖进黑暗的森林。

　　那么多的血。在月光下几乎是黑色的血，从栅栏这里一直蔓延到森林深处。

　　那么严重的伤。能看见内脏的贯穿伤，能看见肠子散落一地的惨状。

　　不可能活下来的。

　　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孩子……"

　　玛莎走过来，她那张经历了无数风雨的脸上满是疲惫和同情。她轻轻按住莱恩的肩膀，能感觉到少年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节哀……她是个英雄。她救了整个镇子……我们会记住她的……"

　　"她没死！"

　　莱恩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那双眼睛红得吓人，像是要滴血一样。

　　"她不会死的！她答应过我！她说会保护我！她说会遵守约定！她说——她说会带我回村子——去父母的墓前——"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在嘶吼。

　　"她不会死——绝对不会——"

　　"孩子……"

　　玛莎叹了口气，眼中也泛起了泪光。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年轻的冒险者失去同伴，拒绝接受现实。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那种伤……就算是最顶级的治疗师也……"

　　"不！"

　　莱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双腿早已因为长时间跪着而失去了知觉。他刚一用力就摔倒在地，脸贴在泥土上。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森林里找她！放开我——"

　　就在这时——

　　森林边缘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沉重的脚步，而是轻盈的、几乎没有重量的脚步声。就像是有人赤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所有人都警惕地转过头，握紧了武器。冒险者们本能地摆出防御阵型，将受伤的同伴护在身后。

　　"还有魔物吗？！"

　　"大家小心！结阵——"

　　但下一秒——当那个身影从森林的阴影中走出来时——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月光洒在那个身影上，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

　　那是薇瑟拉。

　　不，应该说，是薇瑟拉的身体。

　　"她"从黑暗中走出来，步伐轻盈得像是在跳舞，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优雅而危险的韵律。灰白色的长发在身后随风飘动，在月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泽，发丝上还挂着几片树叶和一些暗红色的血迹。

　　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灰色的外套只剩下半边袖子，白色的衬衫被撕成了布条，勉强挂在身上。黑色的百褶裙裂开到大腿根部，几乎起不到任何遮挡作用。

　　那对巨大的乳房几乎完全暴露在外，只有几条布条斜斜地遮住乳头。丰满的乳肉在月光下泛着白皙的光泽，随着步伐而剧烈晃动，划出诱人的弧线。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臀部形成强烈的反差，那个圆润的臀部几乎整个都露在外面，肉感十足。修长的双腿沾满了泥土和血迹，但依旧能看出那种白皙细腻的肤质。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里提着的东西。

　　那个怪物的头颅。

　　漆黑的，覆盖着鳞片的头颅，没有眼睛的脸上那张裂到耳根的大嘴还微微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牙。黑色的血液还在从断裂的脖颈处滴落，在地上留下一道暗色的痕迹。

　　"她"就这样提着那颗恐怖的头颅，像是提着一个普通的袋子，慢悠悠地走向镇子。

　　"薇……薇瑟拉？！"

　　玛莎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剑，但又不知道该不该拔出来。

　　"怎么可能……那种伤……我明明看见……"

　　其他冒险者也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有人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有人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感到恐惧；还有人开始小声祈祷，以为是亡灵复活。

　　他们都看见了——看见了那个贯穿伤，看见了内脏流了一地，看见了那个女人像破布一样被拖进森林。

　　那种伤，就算是传说中的圣骑士也不可能活下来。

　　更何况——

　　现在看起来毫发无伤？

　　不，不是毫发无伤。仔细看的话，能看见腹部有几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刚刚愈合的伤口留下的痕迹。但除此之外，那具身体充满了生命力，甚至比受伤前看起来更有活力。

　　莱恩僵住了。

　　他趴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个走来的身影。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他依旧能认出那个轮廓——那是大姐姐的身体，那是他最熟悉的背影。

　　"大……大姐姐……？"

　　他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一种不敢相信的希望。

　　薇瑟拉——不，梵蒂娅——停在了莱恩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月光从背后照来，让"她"的脸隐藏在阴影中。但那双眼睛——在阴影中发出诡异的红光。

　　然后——"她"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和薇瑟拉的完全不同。不是温柔的，不是坚毅的，而是带着一种妖媚的、危险的、充满野性的魅力。

　　"哟~小鬼~"

　　那个声音——

　　莱恩的身体僵住了，就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不对。

　　声音不对。

　　虽然是薇瑟拉的嗓音，但语调完全不同。更轻佻，更妖媚，还带着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愉悦感。就像是某种捕食者在玩弄猎物时发出的声音。

　　"你……你是……"

　　莱恩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啊~忘了自我介绍了~"

　　梵蒂娅蹲下身，这个动作让"她"几乎要从破烂的衣服里完全露出来。那对巨大的乳房因为重力而下垂，几乎要碰到地面，乳沟深得像峡谷。圆润的臀部向后翘起，裙子完全滑到一边，露出大半个臀肉。

　　"她"将怪物的头颅随手丢在莱恩面前。

　　"啪——"

　　头颅滚了几圈，那张裂开的大嘴正对着莱恩，里面的尖牙还沾着血肉。

　　"给你的礼物~那个想杀你大姐姐的怪物~现在已经被我砍成两半了哦~"

　　梵蒂娅笑得更开心了。

　　"脑袋给你~身体我留着当纪念~毕竟砍得还挺爽的~"

　　莱恩看着那颗头颅，又看着眼前这个"薇瑟拉"。

　　然后——他注意到了那双眼睛。

　　红色的竖瞳，像是蛇或者猫的眼睛。

　　瞳孔周围旋转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魔法阵。

　　最中心的十字符号，散发着不详的红光。

　　这不是薇瑟拉的眼睛。

　　薇瑟拉的眼睛虽然也是红色的，但是圆形的瞳孔，清澈而坚定。

　　而眼前这双眼睛——充满了疯狂、杀意、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欲望。

　　"你……你不是大姐姐……"

　　莱恩的声音在颤抖，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大姐姐呢？！她在哪里？！你对她做了什么？！"

　　"哎呀哎呀~别这么激动嘛~"

　　梵蒂娅伸出手想要摸莱恩的头，那只沾满血迹的手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我又没有——"

　　"别碰我！"

　　莱恩猛地后退，跌坐在地上。

　　"你对大姐姐做了什么？！是不是你夺舍了她的身体？！把大姐姐还给我！"

　　周围的冒险者们也警惕起来，纷纷握紧了武器。

　　"那个女人……不对劲……"

　　"她的眼睛……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该不会是被魔物附身了吧……"

　　"要不要……先制服她……"

　　空气变得紧张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蔓延。

　　梵蒂娅站起身，环顾四周。那些冒险者在"她"的目光扫过时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那双眼睛太可怕了，就像是在看猎物。

　　"她"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真麻烦啊~为什么你们人类总是这么多疑呢~"

　　"她"拍了拍手上的血迹，但血已经干了，拍不干净。

　　"好吧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好好说明一下好了~"

　　梵蒂娅指了指自己的身体。

　　"这具身体的主人——薇瑟拉·阿斯特拉——现在还活着~她的意识、她的灵魂、她的记忆，全都好好的~"

　　"只是——"

　　"她"笑了。

　　"暂时把身体借给我用而已~"

　　"至于我是谁——"

　　梵蒂娅举起【绯染】，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我是封印在这把刀里的灵魂~已经被困了三百年了~"

　　"你们可以叫我……梵蒂娅~"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笑容。

　　"曾经的魔王~灾厄之女~杀戮的化身~"

　　"现在嘛~"

　　"她"看向莱恩，那双诡异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形。

　　"是你大姐姐的……伙伴？搭档？还是说……共生体？"

　　"算了~怎么叫都行~"

　　"总之——"

　　梵蒂娅再次蹲下身，这次"她"的脸离莱恩只有几十厘米的距离。莱恩能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睛里旋转的纹路，能闻到"她"身上混合着血腥味和某种甜腻体香的气味。

　　"你的大姐姐没死~她只是暂时把身体借给我~"

　　"因为她自己打不过那个怪物~所以我出手帮忙了~"

　　"就这样~"

　　梵蒂娅伸出手指，在莱恩眼前晃了晃。

　　"如果不是我，你的大姐姐现在已经被那个怪物拖到巢穴里，慢慢啃食了哦~"

　　"所以——"

　　"她"笑得更灿烂了。

　　"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小鬼~"

　　莱恩呆呆地看着"她"。

　　泪水又开始涌出。

　　"真……真的吗……"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希望。

　　"大姐姐……真的还活着……"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

　　梵蒂娅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个动作让"她"的身体展现出完美的曲线——胸部向上挺起，腰部向后弯曲，臀部向后翘起。

　　"她现在在意识空间里休息呢~等我把身体还给她，她就会回来了~"

　　"不过——"

　　"她"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我每个月都会借用这具身体三天哦~"

　　"这是我们的契约~"

　　"所以小鬼，你要习惯我的存在~因为从今以后，我和你的大姐姐就是——"

　　梵蒂娅举起手，将拇指和食指并拢。

　　"一体的~"

　　莱恩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那双诡异的眼睛，看着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体。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一切——大姐姐被贯穿，被拖走，自己的绝望和无助。

　　过了很久——

　　他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我……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依旧虚弱，但比之前坚定了一些。

　　"只要……只要大姐姐还活着……"

　　"只要她还会回来……"

　　"那就……"

　　他抬起头，眼中依旧有泪水，但也有一丝坚定。

　　"谢谢你……救了大姐姐……梵蒂娅……"

　　梵蒂娅愣了一下。

　　"她"盯着莱恩看了几秒钟，那双诡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

　　然后——"她"笑了。

　　这次的笑容不是妖媚的，不是危险的，而是带着一丝真诚的温柔。

　　"哈~真是个好孩子~"

　　"她"伸手摸了摸莱恩的头，这次莱恩没有躲开。

　　"难怪薇瑟拉那么在意你~"

　　"放心吧~我答应过她~不会伤害你的~"

　　"而且——"

　　梵蒂娅站起身，看向镇子的方向。

　　"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

　　"她"拍了拍空空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找点吃的~"

　　"这具身体饿得要命~战斗消耗了太多能量~再生又消耗了更多~"

　　"现在饥饿度简直要爆表了~肚子里空得我都能听见回声了~"

　　"她"转头看向玛莎，那双诡异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

　　"喂~大婶~镇上有好吃的吗~最好是肉~大量的肉~烤得外焦里嫩的那种~"

　　玛莎愣愣地点了点头，虽然还没完全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有……有的……公会的储藏室里有很多储备粮……还有酒窖……"

　　"很好~"

　　梵蒂娅满意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我们走吧~"

　　"她"伸手拉起莱恩，那只手虽然沾满了血污，但握起来依旧温暖。

　　"走啦小鬼~陪我吃饭~"

　　"顺便跟我说说你和薇瑟拉的故事~"

　　"我对她的过去很感兴趣呢~"

　　莱恩被拉着站起来，双腿还有些发软。

　　但他紧紧握着那只手——虽然现在控制这只手的不是薇瑟拉——但这依旧是大姐姐的手——温暖的——活着的——

　　"嗯……我来了……"

　　两人向镇子走去。

　　梵蒂娅走在前面，那具满身是血却充满生命力的身体在月光下格外显眼。巨大的乳房随着步伐而晃动，圆润的臀部扭动着，修长的双腿迈着轻快的步伐。

　　身后的莱恩紧紧跟着，小手被"她"牵着。

　　而再后面——是目瞪口呆的冒险者们。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

　　"魔王……她说她是魔王……"

　　"但她救了镇子……还杀了那个怪物……"

　　"该相信她吗……"

　　玛莎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看着那个牵着少年的身影。

　　然后——她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管她是什么~"

　　"至少——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而且——"

　　玛莎看着地上那颗怪物的头颅，那个让她们束手无策的恐怖存在。

　　"她真的很强~"

　　"有这样的强者在……镇子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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