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死之身

　　夕阳如血，将整个格兰镇染成一片暗红。

　　城镇的木栅栏外，冒险者们紧张地握着武器。有人在颤抖，有人在祈祷，还有人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接这个任务。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的气息，混合着汗水和铁锈的味道。

　　但没有人逃跑。

　　因为身后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亲人，是他们仅有的一切。

　　"来了！"

　　瞭望塔上的哨兵发出尖叫，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远处的森林边缘，树木开始剧烈摇晃。那些高大的松树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推搡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树叶如雨般落下，在空中形成一片绿色的雾。

然后——灰色的潮水涌了出来。

　　狼。

　　数不清的狼。

　　它们的眼睛在黄昏中发出绿色的光芒，像是无数鬼火在地面上移动。獠牙在暮色中闪烁着寒光，每一颗都有匕首那么长。低沉的吼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股如同雷鸣般的声浪，震得地面都在颤抖，震得人的心脏都跟着收缩。

　　"天啊……至少有两百只……"

　　一个冒险者的声音在颤抖，手中的剑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那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因为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

　　"我们……我们挡不住的……"

　　"完了……真的完了……"

　　"谁来救救我们……"

　　人群开始骚动，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有人开始后退，有人的武器掉在了地上，还有人已经在抽泣。

　　但就在这时——

　　"铮——"

　　一声清脆的刀鸣。

　　声音不大，却莫名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让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一瞬间。

　　薇瑟拉走到了最前方，纤细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兜帽下的红色瞳孔冷冷地看着涌来的狼群，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冷静。

　　"都退后。"

　　"他"平静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什么？小妞你疯了吗？！"

　　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冒险者大喊道，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那可是两百多只魔狼！还有魔狼王！你一个人——你以为你是谁？！帝国的圣骑士吗？！"

　　"我说——"

　　薇瑟拉打断了他，这次的声音更冷了，带着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都退后。"

　　【绯染】从刀鞘中缓缓拔出，拔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那是金属摩擦鞘口的声音，带着一种尖锐的、令人不安的韵律。暗红色的刀身在夕阳下泛着妖异的光芒，就像是吸饱了鲜血的镜面。

　　【哈哈哈……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杀戮了……】

　　刀中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兴奋和渴望。

　　【让我看看……这具身体……能承受多少我的力量……】

　　【让我看看……你能用我……杀死多少生命……】

　　暗红色的纹路从刀身延伸出来，如同活物般爬上薇瑟拉的手掌。那些纹路钻进皮肤，与血管融合，沿着手臂向上蔓延——经过手腕，经过小臂，经过肘部，最后消失在衣袖下。但"他"能感觉到，那些纹路还在继续延伸，沿着大臂，越过肩膀，最后全部汇聚到胸口那颗异质的心脏。

　　"咚——咚——咚——"

　　心跳声骤然变得沉重而有力。

　　每一次跳动，薇瑟拉都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能量在体内奔涌。那是一种充满破坏性的力量，带着原始的、野蛮的、纯粹的杀戮欲望。它渴望着被释放，渴望着鲜血和死亡，渴望着将眼前所有的生命撕成碎片。

　　血液在血管中沸腾，肌肉开始膨胀，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咔声——那是身体在承受远超极限的力量时发出的呻吟。

　　"大姐姐！"

　　莱恩想要冲上去，但被玛莎一把拉住。

　　"别去！你会死的！"

　　玛莎紧紧抓着莱恩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骨头捏碎。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薇瑟拉的背影，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

　　作为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的老冒险者，她见过无数强者。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那个纤细的背影上，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不是魔力，不是斗气，而是某种更加原始的、更加纯粹的——杀意。

　　狼群越来越近了。

　　它们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如同战鼓，密集而沉重。能看见它们口中流下的涎水，能看见它们獠牙上残留的血肉，能闻到它们身上腐烂的臭味。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吼——！"

　　最前面的几只魔狼同时跃起，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薇瑟拉。它们的影子在地面上交织，遮蔽了夕阳的光芒。

　　然后——

　　"唰——！"

　　刀光闪过。

　　薇瑟拉的身影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移动得太快了，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他"的身体如同鬼魅般穿梭在狼群中，每一次挥刀都会带起一道血色的弧线。那些血液在空中飞溅，在夕阳的照耀下形成一道道美丽而诡异的彩虹。

　　第一只狼——从头到尾被纵向劈开，两半身体向两侧分离，内脏如瀑布般倾泻而出。

　　第二只狼——喉咙被横向切开，气管和食道一起断裂，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喷得到处都是。

　　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绯染】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每一次都精准地找到要害。颈动脉、心脏、脊椎——那些魔狼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倒下了。它们的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向前滑行，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将地面染成一片暗红。

　　"这……这是什么速度……"

　　一个冒险者目瞪口呆，手中的剑掉在地上都没有察觉。

　　"她……她是人吗……"

　　薇瑟拉在狼群中穿梭，身体轻盈得像在跳舞。但每一个动作都致命无比——侧身躲过扑咬，反手一刀割断喉咙，鲜血喷洒在脸上都不曾眨眼；前滚翻避开爪击，顺势斩断前腿，让魔狼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跃起三米高，在空中旋转一圈，刀刃精准地划过三只狼的脊椎，让它们的下半身瞬间失去知觉瘫倒。

　　鲜血在空中飞溅，在夕阳下形成一道道血色的雨幕。那些血溅到薇瑟拉身上、脸上、头发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修罗。灰白色的长发被鲜血染成粉红色，红色的瞳孔在血污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妖异。

　　但"他"的动作没有停顿，没有犹豫，就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每一刀都是最优解，每一个动作都没有浪费，完美得让人不寒而栗。

　　十只。

　　二十只。

　　三十只。

　　五十只。

　　狼的尸体在地上堆积，有些被砍成两半，有些失去了头颅，有些肠穿肚烂。鲜血汇聚成小溪，在地上蜿蜒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的臭味，让人作呕。

　　"这……这真的是F级冒险者吗……"

　　玛莎喃喃自语，声音在颤抖。

　　"这种实力……至少是A级……不……说不定是S级……"

　　莱恩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都感觉不到痛。他的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震惊、恐惧、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

　　这就是大姐姐的实力吗？

　　不……

　　这不是。

　　这比以前的大姐姐更强。

　　强得可怕。

　　强得不像人类。

　　就在这时——

　　"吼吼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那声音如此响亮，以至于有些冒险者捂住了耳朵。声波在空气中扩散，震得木栅栏都在颤抖。

　　狼群突然停止了进攻，像是接到了某种命令，迅速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它们低下头，尾巴夹在两腿之间，身体颤抖着——那是在向更强者臣服。

　　然后——

　　魔狼王出现了。

　　它的体型是普通魔狼的三倍，肩高超过三米，站起来的话恐怕有五米。浑身的毛发如同钢针般竖立，在夕阳下泛着金属的光泽。四条腿粗壮得像树干，每一步踩在地上都会留下深深的脚印。

　　最显眼的是它的眼睛——不是绿色，而是猩红色，里面燃烧着智慧的光芒。那不是野兽的眼睛，而是捕食者的眼睛，充满了狡猾和残忍。

　　这不是普通的魔物。

　　而是拥有智慧的、B级的魔物。

　　魔狼王盯着薇瑟拉，鼻子抽动着，似乎在判断这个渺小的人类为什么能杀死这么多同类。然后，它的嘴角裂开，露出森白的獠牙，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那是在嘲笑。

薇瑟拉握紧【绯染】，摆出了战斗姿势。

　　但就在两者对峙的瞬间——

　　薇瑟拉感觉到了。

　　寒意。

　　不是来自魔狼王。

　　而是来自——

　　别的地方。

　　森林的阴影深处。

　　那里有什么东西。

　　某种比魔狼王更加危险的东西。

　　某种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他"的直觉在疯狂地尖叫——

　　【危险！】

　　【逃！】

　　【立刻逃！】

　　但已经来不及了。

　　魔狼王动了。

　　它的速度快得惊人，完全不符合那庞大的体型。巨大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了三十米的距离！爪子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带起的风压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大姐姐！"

　　莱恩尖叫起来。

　　但——

　　"铮——！"

　　薇瑟拉也动了。

　　"他"不退反进，身体贴着地面滑行，从魔狼王巨大的腹部钻了过去。那个角度计算得完美无瑕，魔狼王的爪子从"他"头顶上方扫过，只差几厘米就能把头颅拍碎。

　　【绯染】在滑行的过程中向上挥起——

　　"嗤啦——！"

　　从腹部到胸口，一道深达半米的伤口被撕开。

　　内脏如瀑布般倾泻而出，红色的、粉色的、黄色的，各种颜色的器官混杂在一起，砸在地上发出恶心的啪叽声。

　　"吼——！"

　　魔狼王发出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轰然倒地。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尘土飞扬。它在地上抽搐着，四肢胡乱地蹬着，想要站起来，但内脏已经流了一地，再也没有力气了。

　　薇瑟拉站起身，甩了甩刀上的血。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

　　太弱了。

　　完全不够。

　　【绯染】中的力量还在渴求更多，还在催促着"他"继续杀戮。

　　剩余的狼群看见魔狼王倒下，终于崩溃了。它们发出恐惧的嚎叫，转身就逃，争先恐后地钻回森林。有些跑得太慌张，甚至撞在树上，撞断了脖子。

　　"赢……赢了？"

　　冒险者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人……屠杀了上百只魔狼……还一击杀了B级的魔狼王……"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玛莎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想走过去祝贺——

　　但就在这时——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

　　"小心——！后面——！"

　　但已经晚了。

　　森林的阴影中——

　　那个让薇瑟拉感到恐惧的东西——

　　动了。

　　那是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从阴影中窜出。速度快到在空气中留下了残影，快到连声音都被甩在了后面。

　　那不是狼。

　　那是——

　　人形。

　　不，不完全是人。

　　漆黑的身体上覆盖着鳞片，在夕阳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四肢修长而扭曲，关节的位置和人类完全不同，看起来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拉长了。手指末端是锋利的爪子，每一根都有二十厘米长，尖端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最可怕的是它的头部——

　　没有眼睛。

　　没有鼻子。

　　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里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牙，像是鲨鱼的嘴被塞进了人类的脸上。

　　"这……这是什么……"

　　玛莎的声音在颤抖。

　　"这不在情报里……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它的速度——

　　超越了魔狼王。

　　超越了薇瑟拉刚才的速度。

　　甚至超越了人类反应的极限。

　　薇瑟拉转身——

　　但来不及了。

　　"他"刚刚连续战斗了太久，杀了上百只魔狼，又与魔狼王交手，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肌肉在颤抖，呼吸急促，连握刀的手都开始发麻。

　　而且——

　　这个怪物根本不在情报里！

　　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它的能力！

　　没有人——

　　"噗嗤——！"

　　一声让人牙酸的声音。

　　那是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

　　那是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那是内脏被贯穿的声音。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薇瑟拉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

　　那只漆黑的爪子——

　　从背后——

　　刺穿了"他"的身体。

　　能看见五根锋利的爪子从小腹穿出，像是五根血淋淋的钉子。爪子上挂着……

　　肠子。

　　粉红色的肠子被刺穿，挂在爪尖上，在空气中轻轻晃荡。

　　还有肝脏的碎片。

　　还有胃的一部分。

　　鲜血——

　　大量的鲜血——

　　如同决堤的水坝般涌出——

　　从伤口涌出——

　　从嘴里涌出——

　　染红了衣服——

　　染红了地面——

　　"嘶嘶嘶——"

　　那个怪物发出兴奋的嘶鸣，声音尖锐得刺耳。

　　然后——

　　它抬起了手臂。

　　将薇瑟拉的身体——

　　举了起来。

　　"他"被挂在半空中，双脚离地，像是被串在烤肉叉上的肉块。

　　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大……大姐姐……"

　　莱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薇瑟拉想要回应，但喉咙里只能涌出更多的血。

　　"咳……咳……"

　　血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

　　痛。

　　太痛了。

　　不仅仅是身体的痛，还有意识逐渐模糊的恐惧。

　　"他"能感觉到——

　　生命正在流逝。

　　就像沙漏里的沙子，一粒一粒地滑落，无法阻止。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听觉开始变得遥远。

　　触觉开始消失。

　　只剩下——

　　痛。

　　还有——

　　那个怪物脸上裂开的嘴。

　　它在笑。

　　在品味这个猎物的痛苦。

　　"嘶嘶嘶——"

　　然后——

　　它用力一搅。

　　"噗——！"

　　爪子在薇瑟拉的腹部旋转，将里面的内脏搅成一团。

　　小肠被撕成碎片。

　　大肠被扯断。

　　肝脏被切成几块。

　　胰腺被碾碎。

　　"啊——！"

　　薇瑟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是"他"这辈子——不，这两辈子——发出的最痛苦的声音。

　　"不——！不——！"

　　莱恩终于能动了。

　　他冲了出去，想要救薇瑟拉。

　　但玛莎和其他冒险者死死拉住了他。

　　"放开我！放开我！！"

　　"别去！你会死的！"

　　"我不管！那是我的大姐姐！！"

　　莱恩挣扎着，哭喊着，但他的力气太小了，根本挣脱不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个怪物抽出爪子——

　　"噗嗤——"

　　五根爪子从薇瑟拉的身体里拔出，带出更多的内脏碎片和鲜血。

　　薇瑟拉的身体失去支撑——

　　向前倒下——

　　"砰——"

　　重重地摔在地上。

　　正好——

　　摔在莱恩前方几米的地方。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莱恩能清楚地看见——

　　薇瑟拉的眼睛。

　　那双红色的瞳孔——

　　正在失去光泽。

　　就像蜡烛的火焰被风吹灭——

　　一点一点地——

　　暗淡下去——

　　"大姐姐……大姐姐……"

　　莱恩的声音在颤抖。

　　"不要……不要死……"

　　薇瑟拉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但只能吐出更多的血。

　　"他"的手向前伸，想要抓住什么，但手指无力地颤抖着，最后——

　　垂了下去。

　　眼睛——

　　彻底失去了焦距。

　　瞳孔放大。

　　没有光泽。

　　没有生命。

　　只剩下——

　　空洞。

　　"不——！不要——！！"

　　莱恩发出绝望的尖叫。

　　但下一秒——

　　"嘶嘶——"

　　那个怪物抓住了薇瑟拉的脚踝。

　　然后——

　　拖着"他"的身体——

　　向森林走去。

　　薇瑟拉的身体在地上拖行，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的肠子从腹部流出，散落一地。

　　头发拖在地上，沾满了泥土和血。

　　手臂无力地垂着，手指在地上划出浅浅的痕迹。

　　"放开她！放开她！！"

　　莱恩拼命挣扎，但被死死按住。

　　"那个怪物……太强了……"

　　"我们……我们打不过……"

　　"她已经……已经死了……"

　　"不！她没死！她不会死的！！"

　　但薇瑟拉的身体已经被拖进了森林的阴影中。

　　消失在黑暗里。

　　只留下——

　　一地的鲜血。

　　一地的内脏。

　　还有——

　　莱恩绝望的哭喊——

　　"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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