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伊出门后，家里又沉入熟悉的静谧。小乖代替了她，成了我膝头上的重量。我慢慢吃完了她给我做的三明治，蛋黄酱的甜腻还留在舌尖。上午的光线灰白，透过窗户，没什么温度。我和小乖玩了会儿逗猫棒，它扑腾的样子总是能让我看上好一会儿。

看着它灰扑扑的毛，我忽然想起，该给它洗澡了。

调好温水，我把它抱进浴室。它似乎知道要做什么，没有挣扎，只是在我把它放进水盆时，身体微微颤抖了几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像抗议又像忍耐的咕噜声。我动作尽量放轻，用宠物沐浴露揉出泡沫，慢慢搓洗它的毛发。它很乖，只是偶尔甩甩头，溅起几颗水珠。整个过程，它都表现得很克制，那双蜜糖色的大眼睛一直望着我，带着全然的信任。把它用毛巾包起来擦干时，我心里有种柔软的成就感。它蜷在毛巾里，小小的一团，依赖着我的样子。

中午到了，肚子有些饿。不想动手做饭，忽然想起前几天在手机上瞥见过的“鸡翅包饭”的图片，金黄的鸡翅裹着满满的米饭，看起来很诱人。我很少主动尝试新食物，但今天不知怎么，就点了这个。

外卖来得很快。我把那个印着店标的塑料袋放在餐桌上拆开，期待能闻到想象中的香气。但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看起来有些干瘪的鸡翅，用透明的盒子装着。米饭呢？我愣了一下，把袋子又仔细翻看一遍，确实没有另外的饭盒。

宣传图上明明不是这样的。图片里是完整的鸡翅，旁边还配着一小堆米饭的。心里有点闷闷的，像是被欺骗了。无奈，我只好去厨房盛了一碗昨晚剩下的冷饭。

坐下来，我拿起那个鸡翅，小心地咬了一口。牙齿穿透酥脆（勉强算酥脆）的外皮，里面却没有什么肉，几乎是实心的——塞满了调味过的米饭。原来“包饭”是这个意思。米饭被酱汁浸得有些湿软，带着浓郁的、说不清是奥尔良还是其他什么的腌制料的味道。我不太喜欢这种味道，更不喜欢吃鸡翅，尤其是这种没什么肉，骨头又多的部位。现在发现里面连仅有的那点肉都消失了，食欲瞬间就没了。

看着手里这个“名不副实”的东西，我放下了它。本来想着，既然我不吃，能不能给小乖尝尝？它平时除了猫粮和罐头，也会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吃饭。但我还是不太放心，拿起手机查了查。果然，搜索结果告诉我，人类这种重油重盐调味的食物，尤其是还有骨头的，并不适合猫咪，可能会引起它们肠胃不适甚至更严重的问题。

只好作罢了。我把那个只咬了一口的鸡翅包饭，连同它油腻的包装盒一起，扔进了垃圾桶。看着它消失在里面，心里那点闷闷的感觉扩大了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消费欺诈吧？实物和宣传图完全不符。

午饭还是要吃的。我看着那碗冷掉的、白花花的米饭，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米饭在嘴里干巴巴的，需要费力地咀嚼才能咽下。这种感觉……很熟悉。

记忆像被拨动了一下，沉在心底的画面浮了上来。小学时的学校食堂。总是飘着一股淡淡的、不那么受欢迎的白萝卜汤的味道。汤里的白萝卜煮得软烂，没什么味道，很多同学都不爱喝，包括我。我一般都是用勺子在里面仔细地寻找那可怜的几片薄肉，或者，更多的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干吃碗里的米饭。米饭也是大锅蒸出来的，有时候软，有时候硬，但都一样地单调。

后来，不知道是哪个机灵的同学想出了办法。他端着饭碗跑到食堂角落的饮水机那里，接了些温水倒在饭里。温水泡饭，虽然本质上还是那么清淡，但总归比干噎下去要好受些，米饭会变得软滑，更容易下咽。我也学着那样做过很多次。

嘴里干涩的米饭仿佛带着时光的味道，把我拉回了那些午后的食堂。喧闹声，餐具碰撞声，还有那总是挥之不去的白萝卜气味。

叹了口气，我勉强吃完了小半碗饭，剩下的实在吃不下了。经过这次教训，我决定，再也不点那家店的“鸡翅包饭”了。

下午，我抱着已经变得香喷喷、毛茸茸的小乖，窝在沙发里。打开了那部名字有点奇怪的动漫——《调教咖啡厅》。画面色彩明快，人物表情夸张，故事围绕着一家风格独特的咖啡厅展开，里面的女仆店员们各有各的“属性”。轻松搞笑的剧情慢慢驱散了我中午那点不快和因为干吃饭而有些滞涩的胃部感觉。小乖在我怀里睡得安稳，呼噜声像一首小小的催眠曲。我们就这么看着，时间在屏幕的光影变换中溜走。

直到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伊伊回来了，带着一身室外的凉意。“我回来啦！”她像往常一样笑着，先过来拥抱了我，又摸了摸小乖的脑袋。“今天怎么样？”

我看着她脱下外套，想了想，还是把中午的事情告诉了她。我说了点那个“鸡翅包饭”，说了它怎么只有鸡翅没有饭，鸡翅里又没有肉，说了我怎么干吃冷饭，还说了想起小学食堂的事。我的语言还是那样断断续续，没什么起伏，但伊伊听得很认真。

她听完，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先是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抿住嘴，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无奈。她伸出手，用力揉了揉我的头发。

“你啊……”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又有点哽咽，“怎么这么傻乎乎的……被那种宣传骗了。以后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买，或者我给你做。再也不要点那家了，知道吗？”她把我搂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干吃冷饭……想想就难受。可怜的傲霜。”

她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站起身，眼神坚定起来：“不行，我得好好补偿你一下！今晚我们吃大餐！等着！”

她说完，就又穿上外套，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她提着好几个沉甸甸的袋子回来了。里面有新鲜的鱼，嫩绿的蔬菜，还有一块看起来很不错的牛肉，甚至还有一小盒精致的草莓蛋糕。她还特意买了一包高级的猫罐头，说是给小乖的加餐。

厨房里很快响起了忙碌的声音。洗菜切菜声，油锅的滋啦声，炖汤的咕嘟声。空气中弥漫开真正诱人的食物香气。我抱着小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在里面忙碌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午餐而残留的郁闷，被这温暖的烟火气彻底驱散了。

晚餐非常丰盛。清蒸鱼鲜嫩无比，炒青菜脆爽清甜，牛肉炖得软烂入味。就连小乖，也开心地吃着自己的猫罐头，尾巴尖愉快地晃动着。我们面对面坐着，伊伊不停地给我夹菜，看着我吃下去，眼里是满足的光。

“好吃吗？”她问。

“嗯。”我点头，慢慢地咀嚼着。这才是食物该有的样子。

吃完饭，我们一起收拾了碗筷。然后照例去洗澡。温热的水流冲走了疲惫，也带来了清爽。我们互相帮忙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我的是一件浅蓝色的棉质睡裙，她的是那件熟悉的连体小熊睡衣。

回到客厅，小乖已经在它角落的软垫上团成一团，睡得正香，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我们走进卧室，伊伊轻轻关上了门，将客厅的宁静与小乖的睡梦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开了床头那盏暖黄色的灯，光线柔和地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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