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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壇义】二十四年间

小说: 2025-12-16 15:04 5hhhhh 5690 ℃

时至今日,我不恨你了,浩辉。

国二那年春假,我与绫子在水边讨论园长的罪行时,你出现了。那时我还活在阳光下,你与我同岁,我们之间没有出现二十四年的时距,没有发生任何交际。你一身规矩的浅色装扮,水鸟一般穿行在流水与杂草之间,轻轻巧巧地插入我和绫子的对话中。你的黑发在风中扬起几个弯,眉与眼间充斥森沉的和气,在对上你别有用心的笑容那刻,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既然如此,杀掉他呢。

在细细低流的河水声响中,我回头看向你的眼睛,不知道要说什么。从这刻起我开始提防你,此后五年里,我一直小心你,可我至死都没能逃脱你一手造就的恐惧。只要想起你标志性的柔和目光我便难以呼吸,你占据了我的生命,毁灭了我的信心,让原本的我面目全非,变成瑟缩、懦弱、面对不公再没有抗争勇气的精神残废,和伤害仁美的帮凶。实话讲,在这世上我最怕的是你。

一切不幸发生前,我们两个一个穿便装打黑皮带,一个白衬衫配针织背心,大方舒展,干干净净。单从外表,任谁看了都应说我们能成为朋友,可是,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因为你的那句话,我几乎立刻厌恶你。你却我表现出的反对态度雀跃不已,神色间掺杂着微小的痴迷。

我永远记得你那时的表情,苍白的面孔浮现出天真而奇异的光彩,你忽得靠近我,面对面,鬼阴阴的眼珠冷得像地下涌出的水,你问:为什么?你问十二三岁的我为什么不杀了欺辱绫子的园长,你笃定的语气理所应当,仿佛杀人天经地义,而没有立刻支持你选择处死园长的我是不正义的。你故意的。你一向热衷把自己的想法包装成世界的准则,你认为自己有审判他人的资格,你坚信自己无所不能,你是这个世上最无可救药的罪犯。

那天晚上,园长的身体与坚固的建筑和丰茂的植株一齐烧成烂泥。绫子告诉我,事发当时你对着升入长空的烈火与浓烟张开双手,姿态放松而享受,宛若天灾化身,那样可怖而圣洁的一幕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绫子前所未有地安下心来,因为她明白自那秒起,她从园长无休止的侵犯中解脱了,她安全了。绫子说,她知道是你下的手,你因为我们的几句话果断夺走了一个人的性命,即使如此,她依然感谢你。她对杀了人的你抱有好感,意识到这点的瞬间我不寒而栗,握住电话的手紧了又紧,却讲不出半句反对的话语。

国中结束,我升学进入那所盛名在外的高校,在那里我遇见你,与你成为同学是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没有之一。那时你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长相与性格远超他人不说,还是在职警视总监的少公子,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你是完美的,巴结你的人数不胜数,然而,我一向对你敬而远之,如非必要我甚至不想看见你——我知道你杀了人。每次与你对视,我浑身别扭,常常立刻移开目光,在我第三次这么做后,你开始行动。

殴打、胁迫、孤立、欺凌……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些词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更不可能预见我会成为它们所描绘的主角。反抗是无用的。因为你,学校变成地狱,国中与我关系友好的新妻转变为加害者,原本亲近我的同学为防人祸波及自身,纷纷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看客模样——你的家世摆在那里,没人有胆量阻拦你,也没人能够忤逆你。拜你所赐,我性情大变,孤立无援,生不如死。与曾经积极的自己相比,判若两人。

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折磨到到绝境时,你的注视我的眉眼一如初见那般柔和,没有愧疚也不存在怜惜,是一片彻彻底底的无人之地。我无法从你的眼里看见我自己。天台上,作保用手肘卡住我的脖子,因呼吸不畅我出现了强烈的视线飘忽,世界化作抽象的各色线条,从眼珠钻进我的脑子里,翻来复去,搅出大团大团的眼泪。透过这层用咸水做成的屏,我清楚地看见你轻轻合上双手放在胸前,按在你那颗因为我的痛苦而兴奋跳动的心脏上,垂下眼睛,沉浸在某种不可言说的美好喜悦里。我疼疯了,肩膀不住抖动,神志错乱,怕闹出人命的新妻拽起我的头发,让你们三人看到了我顶着一头血狂笑的丑态。你很惊奇地靠近我,指节轻轻托住我的下巴,向上抬了一点,我的血混着我的泪流进你的手心,沁入你修剪平滑的指甲,在边缘积成一道细细的红线,沿着皮肤纹路溶到你上午手工课上划破的伤口里,从这刻起你染上了舔血的爱好,你在我的下巴上揉开湿润的血泪,开心地问我:义一,你要去死了,对吗。说这话时,你的眼皮抖了一下。

我没有死。

真是奇妙,我的身体表现出的对痛苦的承受能力连我自己都心惊,尽管因你而生的死志一直在我的脑海高歌穿行,我却完全没有步入黄泉的打算。从记事起我就明白我不是源家的亲生子,所以,自小我就摆正了自己的态度,作为养子,我从不过度期盼父母的爱和帮助,也时刻注意避免打扰他们。在所有麻烦中,死无疑是最大的。我不会选择一死了之。毕业,只要挨到毕业就好了,毕业后我一定会远离你,我要离开东京,离开日本,我要生活在你找不到我的地方。抱有这个念头,我熬过了无数个难眠的日夜。

更何况,我还有仁美——我的最爱,我的妹妹,我的恋人。作为孤儿的我是不幸的,可作为养子的我又是幸运的,正因为我与仁美不存在血脉联系,所以,在我们两人的恋情萌发时,无论是我还是她皆接受良好。这不算彻底的有悖人伦,我们说服自己,一起背着父母秘密相恋,维系这于情于理全然不伦的爱。被你毁掉前,我曾和仁美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并肩谈笑,当时我的余光捕捉到了一点黑色,有人在看我,我回头,什么也没发现,仁慈的命运给予我的最后启示悄无声息地消失。那个注视我的人是你,我本该知晓的。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仁美。

你一定记得,初见那时,绫子大声控诉拥有温柔家人的我无法理解她的难处。你把她那句话听到心里了。仅在学校里折磨我不够满足你,你还要摧毁我名为家庭最后安全区,你想让我彻底求告无门,你的每一步指引都在诱导我踏上死路。当年,每当我从学校回到家,我第一个要见的人一定是仁美,仁美的怀抱无休止地治愈着我胀痛的伤口,仁美的话语为我讲述着这个世界所有温柔的故事,仁美坚信我的人生一定会有所改善,仁美的精神站在我身边,与我一同对抗你。仁美与我是一体的,有她在,我永不孤独。

因此,你们强奸仁美的恶行,于我而言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灭顶之灾。对不起,仁美。是我的软弱玷污了你。当天发生的一切在我记忆中混沌无比,我记不起真相,那些经历对我而言成了一场极恶的梦,与千百种恍惚情绪混淆成一体,捋不出头尾逻辑。到底是我在你的胁迫下主动迎仁美进了体育馆,还是你们用我的名义假请仁美到达这里,我说不清楚。那时我以一种梦游的姿态缩在篮球收纳架的角落,手搭在冰凉的铁栏上,残忍的暴行在我眼前上演,仁美的哭泣和痛呼模糊了使我陷入深沉而爆裂的自责,过载的惊恐发作则让我失了气力动弹不得,我的思维就此凝滞,埋在肉体内的心和手边的铁一样冷。

你一直在看我。

我抬头看向你,在阻碍我视线的泪水滑落之际,我看清了你的神情。那一如既往的笑容中,带有一丝微妙的羞怯情谊。我不可置信。

你对我——

——可你这些日子又如何对待我!

我真的不明白。

在仁美受到侵害后,我不再去学校。我站在极限上,距死仅有一步之遥。只要想到你我就止不住干呕,你的名字,你的声音,你的脸,与你相关的一切都是不可提及的创伤。我那时恨极了你,当然,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没能保护好仁美的自己。你的名字是浩辉,可你的人格黑沉无比;我的名字是义一,可我的品行不忠不义。

那几日是除了死亡当日外最煎熬的时光,白天黑夜无限的长,我开始无尽的失眠心悸,四肢麻木不听使唤,舌头与喉咙功能退化,一个字都讲不出,我变成只会睁着眼躺在床上发呆的废人。父母对着我哭泣,而我甚至没有坐起身安慰他们的力气。

有天,仁美推开了我的房门。我用尽全身的肌肉努力把自己架到在椅子上,我对她有愧,她因为我遭遇暴行,我是她的加害者,伤害她的我没脸在她面前表现出受伤的样子。仁美坐在床角,双手抱在腹前,她说:我怀孕了。从时间上算,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和哥哥你的孩子,与他们没有关系。仁美的泪水落在她的校服裙摆,晕开一点点深色的圆形痕迹:哥哥,我做不到,我无法断送这孩子的生命,我想生下它。可,不用想也知道,爸爸妈妈不会同意的,养子和亲女兄妹相奸,还有了孩子,这是足以令全家蒙羞的丑事,他们不会准许我生下这个孩子的。

没能得到我的回复,仁美的脸上浮现出独特的忧郁,那是一种经过大量思考后才会形成的深沉:哥哥。她说:只要我说是受到那三人的侵犯导致的怀孕,孩子父亲的身份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位,爸爸妈妈是不是就可以接受了?

畸形的爱恋扭曲了仁美的神经,俨然偏离了正常轨道,为了保护我和孩子,为了我们的孩子能够活在这个世上,她宁愿把孩子父亲的身份安在毁灭了她的尊严的你们三人之间。要我时刻活在你们的阴影下就算了,可仁美,让她说出这种戳她伤口的言论,即使是假装的,我也不能熟视无睹。我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我怎么能再做第二次?

在得知仁美与我拥有一个孩子时,我重拾生的希望,仁美想要看到孩子降生,我也是,我决定活下去。当夜,我对父母坦白我经历的所有,告诉他们我对仁美做的一切,虽然挨了一顿打,可心中的郁气却也在喘息中不知不觉消散些许。爸爸妈妈的态度让我感到了温暖和安慰,虽然他们没有直接同意,可他们也没有直接拒绝,他们的心自始至终从未改变——让我,仁美,礼二,我们三个孩子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冷情如你,绝对没有料到这点。

否极泰来,我因抑郁而产生的躯体化反应渐渐好转,不至于闭门不出,脸上的阴郁不再是僵硬的,它跟我的心一起因为仁美和孩子软化了。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做些幼稚可笑的关乎未来的梦,孩子出生后,我要怎么和仁美一起养育它?它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它长得像仁美还是像我?它会在哪一天说出人生中的第一句话?它能分清我和礼二谁是爸爸谁是叔叔吗?

无限的可能性在我的脑海里翻涌,那个素昧谋面的孩子为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光明与积极,只要想到尚未诞生的它,想到爱恋我的仁美,想到关心我的父母,只要与我最亲爱的家人们在一起,我就能一次又一次强化活下去的意识。一切欣欣向荣。

在那天,在父母约见你们三人决定为我与仁美寻求应得道歉的那个白日,在我出门买日用品的那个小时,在我归家发现老师浑身浴血的那一分钟,在我直面他们三人尸体的那一秒,我意识到,真正的厄运降临了,真正的死亡到来了。我跪倒在地。这次我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命运的真面目,它从来没有离去,它一直在这儿等着我,它一直在暗地里看我做出的那些可笑的挣扎,以尖锐狂放的姿态嘲笑我这几日坚信生活会变好的荒诞念头。

是我的错。

主观上,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可眼泪还是不住外涌。老师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早就该死掉的。我没有资格爱仁美。对不起,对不起,仁美,对不起,爸爸妈妈。我不应该活在这世上。是我害了他们。

再没有反抗,我柔顺地任由老师绞死我。我迎来了真正的平和。

太好了。

不接受你的爱的我,和不接受老师的爱的仁美,我们两个死在同个房子里,与最亲爱的父母一起。任何的逼迫、威胁、暴力、算计都不再能伤害我们,老师终结了我们一家的生命,我得到了解脱。你,无论你之前设计过多少摧残我的方法,无论你幻想过怎样虐杀我的酷刑,都再没机会实施。

因为我已经死了。

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没有死在你手里,没有死在你眼前,没有死在你的预想内,没能见到我的最后一面,你很绝望吧。或者说,那一刻的你对自己很失望,事情在不知不觉间脱离了你的掌控,世事难料——我的心和我的死,都不是你能决定的。

死后,我不再难过。属于活人的触动自我身上剥离,我成为世界的旁观者,转变至无生机的灵。我不再恨你,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也因为我再也不会遇见你。

在我死后,你一直对外称我是你的初恋。我是你的初恋?太好笑了,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把人生第一个想杀的人称作初恋了?你故意的。你根本不懂人心,你根本不明白初恋的含义,你只是想把我和你的名字牢牢绑在一起。

在我坟前,你抱着花束,里面插着八只卡萨布兰卡,穿着与我们初见时近乎一样的衬衫,脸上做出一副用情至深的怅惘之态,可你我都明白,这绝不是你的真心。你没有爱,你没有恨,你只有冲动,驱使你存活于世的是你眼皮抖动间产生的那股毁灭他人的冲动。

你的恶欲满足了吗?我的死让你快乐吗?你的初恋回忆有结局了吗?你还会像爱我一样去爱其他人吗?

为继承父亲的资源,你顺理成章地以职业组身份进入搜查一课,成为所有人眼中毫无疑问的青年才俊。从入职到你被礼二抓捕的这二十四年里,死于你手的人数不胜数。你不厌其烦地为每个人设计特殊的死法,从不怠慢地留下他们死前的面容相片,你把生活操持的有声有色,每日都十分快乐。在你的杀人生涯里,那些死者往往罪有应得,甚至称得上死得其所,细数下来,只有我不同。过去的你到底为了什么惩罚我?现在的你又到底想做什么?

我一直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不过,没关系。

浩辉,你与我已不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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