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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蟒岛(1)港区风雨

小说:紫蟒岛 2025-12-27 12:54 5hhhhh 9650 ℃

雨刷嘎吱作响,徒劳地刮着水膜。雨衣、雨伞,黑的灰的,砌成湿漉漉的墙。压着窗,闷。

“过不去了。”李江拍了把方向盘。喇叭叫了半声,被雨吞没。

“嗯。”我的手指机械地磨着座椅皮缝,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李江窝在驾驶座,平日梳得油光水滑的大背头,耷拉下来,像团枯草。

他又抖出一根烟,捏着没点。熏黄的手指搓动,烟丝簌簌往下掉。“轩……你看这事闹的,”他眼珠布满血丝,扭头盯着我,“昨晚下通知,今早贴封条。几百张嘴……这是逼人死。”

我降下车窗,一条缝。喧嚣灌进来,另一个世界。

雨蒙在一张张愤怒的脸上。人挨着人。这场面,别说车,人也过不去。

“再不闹,明天推土机直接进场了。操!”李江嗓门拔高,车里的空气像要被点燃。

远处,警笛短促,尖锐。

“警察来了!”李江猛地坐直,手握住档把,小拇指不受控地翘起,微颤。

百米外,蓝白警灯切开水雾。一排防暴盾牌堵住路口。阵型松散,缩成个圈。像台风里快垮的堤。

不是她的人,我松了口气。一个多月没见,不知道她是不是正坐在局里的皮椅上,看着港区的简报。

她若插手,是要见血的。

“李江,别过线。”我把车窗摇上。

李江一愣,才想起什么,“懂。我也就过过嘴瘾。”他扯了扯嘴角,想笑,没挤出来,“轩,对不住,把你搅进来了……你有公职。”

“我也要写材料。”我摸出鸭舌帽,扣上,帽檐压低。“公事私事,都得看。走吧。”

车门刚推开,风就冲了进来,一股腥气,混着柴油味,是港区码头独有的味道。雨点斜着抽打,打在脸上,又冷又麻。

周围黑压压,几千号人挤在狭窄的街道上。

雨衣的窸窣,咳嗽和低语,汇成一片嘈杂。湿透的劣质烟草味、汗馊味,连雨都冲不走,直往鼻子里钻,得忍着,慢慢呼吸。

刚撑开伞,风一口咬住伞面,就翻了过来。“这鬼天气!”我骂了一句,话一出口,灌了满嘴风。

李江一步跨过来,大黑伞罩在我头顶,说:“挤一挤,走。”

我缩在伞下,侧着身,在人缝里硬蹭。越往前,人越密。鞋子里进了水,很不舒服。前后都是湿漉漉的背,挤得胸口闷。

“李江,这人也太多了。”现场得有两千号人。他起先说,只是工人反映些情况。现在看这架势,半个港区的工人都来了。

“人不多,事儿办不成!” 李江压不住亢奋,“看见没?最前面带头喊口号的,那是我的人!今天拆迁的那帮孙子,不给个说法下不来台!”

看着他发亮的眼睛,我就有些不安。他不知道,她很不喜欢老百姓扎堆。

“叫他们回来些。我怕,这会出事。”

“啥?”他转过头,雨水顺着眉骨流下来。

我指了指前头那脆弱的警戒线,“警察太少,人太多。你瞧,前面这些人,拦不住了。再冲一步,性质就变了。”

“冲一下也好吧?让那些人也听听工人的声音。”李江不以为然地说。

“闹大了你也得进去!”

李江愣了一下,“张伟那小子,冲这么前!真是个愣头青……别真跟警察干起来……”

他掏出手机,“我打个电话。老陈,管委会的副主任。你也见过的,我牌友,平时没少拿我的。让管委会出些个人谈谈。”

这时候,这些牌友多半不知躲哪去了。这场面,平时吃得越多,反而越危险。但我没拦他,官场上也不总是恶人。

“他跟我铁!找他办事没含糊过!”他那笃定的表情,让我不忍去泼冷水。

“只要能说上话,就行!这一带,他硬码。”电话嘀了几声,“操!电话不接了!”雨水顺着他腮帮子流进领口,“我再打个。”

“别打了。”我说。

李江僵在那,手机举在半空。

我拍了拍他湿透的背,“趁警察的增援还没到,把你的人,赶紧撤回来。”

“轩……这只是说说事,不是作乱……”

“他们不这么看。走。”我扯着他胳膊,往人少的地方挤。

李江拗不过,只好跟着我。我们侧着身子,在人墙缝隙里一点点往前蹭。周围都是伞,雨水连珠,顺着伞沿往下淌。灌进后脖,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挤到前排,铁栅栏上挂着几个人。

当中那个瘦高个,没穿雨衣。工装湿透了,紧贴身上。

他手里举着块烂纸板,被雨淋透,字迹模糊。他的嗓子早哑了,每喊一句,水珠就从头发甩下。

“工友们!他们不给活路,我们就不走!”他梗着脖子,声音嘶哑,“工友们,厂在这儿!家在这儿!人也在这里!”

“张伟!”李江喊了一嗓子,声音刚出口,就被淹没了。

“这是我们的厂!谁也不能把我们赶走!”

那人没听见,还在一边挥牌子,一边喊:“这是我们的厂!谁也不能把我们赶走!”

我看了一眼李江,他脸色很难看。

我钦佩勇敢的人。他或许是火种,但在有些人眼里,充其量,只是路边的蝼蚁。

“不走!我们不走……”底下的人跟着他,一阵阵涌动。每一次推搡,都离警察的防线近上一寸。空气里充满了汗臭和火药味,一触即发。

“李江,”我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下巴朝右侧一扬,“那边,灰色面包车。看见驾驶座上抽烟那人没?”

李江顺着看过去:“怎么了?”

从外围挤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那几辆车。

“车牌盖着。几辆车都是,有些古怪。”

李江的脸一下就白了,嘴唇翕动,没做声。

“看那个,那个秃头。”

那秃子像条泥鳅,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我早就注意到了。他每到一处就扯着嗓子喊:“警察打人了!”等周围的火气被他拱起来,他又滑到别处,换一句喊:“里头有人被打死了!”

“到处煽风点火,还有好几个这样的人,都忙得很……”

“狗日他娘的……”李江咬了咬牙,握起了拳头,“这是有人要往死里整我们!”

这种事,其实我早就司空见惯。利用黑道来搅混水,这是特务常用的手段。

“让那小伙子撤吧,我看,有些不对劲。”

那个张伟,俨然成了整个示威活动的标杆。如果,她需要一点血来开场,那小伙就是最好的目标。

李江在那干着急,“我也想发个声……可……”

后面的人墙突然顶了上来。那势不可挡的力量硬压在背上。

我也好,李江也好,瞬间成了洪流里的两滴水,身不由己地被裹挟向前。

前面的防暴盾牌上,被好些手抠住。狠狠一推,盾牌后的协警就一个踉跄坐地上了。

“回去!给我回去!”好几个警棍同时落下,砸在人肩膀、头上、背上,“砰砰”钝声之后,血雾扬起。

前面那个人的后颈重重挨了一下。那人没吭声,直挺挺就倒了。血混着雨水,从头发里渗出,染红了衣领。惨叫声刚起,就被更愤怒的吼声吞没。

紧接着,一个协警的头盔被飞来的砖头砸中,塑料片炸开,血顺着系带蜿蜒着往下淌,滴在反光背心上,瞬间被雨冲淡。

“打死人了!警察杀人啦……”

不知谁扯着破锣嗓子嚎了一句,这声音像一颗火星掉进了炸药桶。原本还在观望的人群瞬间沸腾了。

“冲啊!跟他们拼了!”

局势彻底失控了。

雨点般的砖头、石块、生锈的铁管,呼啸着砸向那单薄的盾墙。

那些协警显然没见过这阵仗,盾牌阵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防线立刻就溃散了。在绝对的人数差下,那几十号人缩成一团,被一点点逼向路口的死角。

我想都没想,反手死死扣住李江的皮带,把他往人堆外拽。

必须走。我已闻到熟悉的味道。

这时,一股浓烈的汽油味飘来,盖过了现场的泥腥。“轰”的一声,一辆警车上腾起了一团橘黄色的流火。一声爆响,气浪夹着热风扑面而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几个燃烧瓶接二连三地飞来,砸在车顶、车窗上。

火光像液体,从警车引擎盖流下来,“哗”地流满了车身。雨水被高温蒸发,变成白雾腾起。橡胶燃烧的辣味一阵阵刺入鼻腔。警车在烈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火光冲天而起,黑烟滚滚升腾。

我心里一毛,这是定性的信号,这是暴乱。

李江张着嘴,脸上映着火光,眼底是空白的。他还没意识到,这把火烧的不是车,是他和这些工人的命。

“走!”我对李江说。回头看了看张伟方向,小伙子不知去哪了,已经不在了。心里才稍安些。

拖着李江,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水,往路边的巷子挤。我们是逆流,每进一步,都困难重重。

快挤到巷口,我心里一凉。几排路障把巷子堵死。我心里更不安了。疏散人群,哪有反过来堵路的道理?

正疑惑,传来阵阵有序的声音。是列队的跑步声,非常多的人。硬底靴踩着同一个节奏,踏过积水。声音从前方路口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在加速逼近。

我猛地抬头。雨幕里,出现了一队黑点,迅速放大、拉长。他们跑在街道正中,“咚、咚……”地面都在共振。

是特务?还是警察?如果是她的人,我该怎么办?我的心砰砰乱跳。身后所有的尖叫和混乱,都瞬间被吸走。恐惧狠狠地攥住了我的心。

一大队防暴警察乌泱泱地跑步进场。深蓝色的制服,长盾和钢盔。不是特务,我心里庆幸着,却隐隐还有些失落。

整齐的皮靴声瞬间压过了现场所有的混乱。火光、雨声、尖叫,都成了这恐怖的背景音。警察前排蹲下,立起长盾,后排站立,组成两层密不透风的盾墙。

我和李江只能退了回去。

“轩,他们守住了各个路口,这是要包饺子!”李江急促地说。

果然,每个路口,都冒出了警察,跑步、急停、列阵。几分钟之内,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悄然成型。工人的队伍被快速压缩。

“他们……”李江的声音发抖,“他们一直就在外面等着……”

“嗯。”现在,这危急,已经不是只有我预判到。

这不是天海市局的。市警察局的防暴队我见过,装备和队形都松垮得多,这是外面调来的。被点燃的警车,就是一个烽火台,他们只等工人闹起来。

局势剧变,工人们招架乏力,节节败退,混乱和恐慌像瘟疫一样传播。有倒下的,马上会被警察拖走,随之是一顿暴揍和凄惨的叫声。

“所有人员……立刻停止……非法集结……”高音喇叭里,毫无感情的男声被风雨撕扯得断断续续。“严重警告……后果自负……”

工人们没有退缩,口号更加整齐了。

“我们只是和平抗议!”,“要对话,不要暴力。”

我把帽檐扯低,心里想着怎么脱身。不过,还好,我相信只要亮明身份,警察应该不至于阻拦。

我环视四周,寻找着撤退的路线。

警察防线的最后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旁边,一个高大的劲装大汉,撑着一把大黑伞。伞下,站着个女人。

是女人!我看得很清楚。在这个肃杀的地方,在暴力机器里面,站着一个要别人打伞的女人。这是特务的味道,我熟悉的味道。她真的介入了?

虽然有点远,雨又大,看不清脸,但我还是分明地感受到了那女人的不同寻常。

在这黑色、灰色、蓝色构成的世界里,那干净到发亮的米色太突兀了。

风吹动风衣,但那窈窕的身影纹丝不动。旁边弓身站着一个肥胖的警司,那身子几乎成了九十度,整个身子都淋着雨,卑微得像个下人。

女人手里夹着一根烟,抬起手腕,像是看了一眼表。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捂住了口鼻。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群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

她为什么要看表?难道是?

那是什么在倒计时!我一下悟过来,毛骨悚然。

“快走!”我发出一声无力的嘶吼,猛拽着李江,往一幢房子后面去,只有那可以躲一躲。

必须立刻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在那时间之前。

我知道是她,知道她的手段,也知道她一出手,就是铁和血。

若倒在她的手下,我的人生,是多么悲剧的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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