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終於做了一件好事。

那個孩子昨晚歷經了新生，成年人的黑色嫁紗披在背上，我到現在還能清楚地記起他因喜悅而顫抖的背脊。

我興高采烈地為他獻上生日禮，並在清理過嘔吐物後牽著他的手，陪他來到薰衣草盛開的地方。我許久沒有享受過如此美好的午後，微風徐徐，四周洋溢著夏日的生氣。他望著夫人的墓碑不發一語，體貼地留給我沉思的時間。

如果我的孩子還在的話，也剛過十歲生日。

我撫摸他頭頂的手充滿慈愛，那個孩子緩緩地抬起頭，語調被如他母親的寧靜所填滿。

「我為什麼要活著？」

他臉頰上的凹陷是荼蘼，問出了我也曾經迷茫的問題，但我早已熟背答案，開口時，我的聲音似乎與母親重疊。

「因為，你要對自己的一切負責。」因為，妳要對自己的一切負責。

「那是你自己招來的。」那是妳自己招來的。

「是你擅自對他張開雙手。」是妳答應陪他郊遊。

「是你自己坐在他腿上。」是妳自己放下心防。

「是你自己在他面前脫衣，沒注意到他對你的心思。」是妳自己穿得過於暴露，怎麼怪人對妳伸出手呢。

「你沒有反抗，他怎麼知道你不要呢？」妳也高潮了，說不定也享受其中。

「是你自己沒向別人求救。」懷了孕也不打算墮胎，說明妳對他有感情。

「沒有人能幫你，是理由嗎？還不是你自己造成這個局面。」孩子無辜，是理由嗎？你知道別人會怎麼評論我們家嗎？

「都是你的錯。」都是妳的錯。

「你只能怪自己。」妳只能怪自己。

我看到他翠綠色的眼瞳中，那道光如燭火搖曳，墓園裡吹起一陣風，我放下了護著火苗的手。

「你還有本錢讓他出手，這不是應該感到高興？」

「不要埋怨別人，你已經造成很多麻煩了。」

「你該學習成長，親愛的。」

「人要知足。」

新芽被拔為枯草，一滴淚劃破了右頰上的偽裝，露出底下醜陋的青紫色。我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完成了使命。

他似乎明白了，露出釋然的微笑，讓我想起那天晚上，菸灰缸裡被抽乾的菸。

我做了一件好事，讓被埋在霧裡的孩子重新學會笑容，晚上更衣洗澡時他比以往更加乖巧，告訴我明天想玩積木和鞦韆的樣子，就如我初見他時那般美好天真。

今晚又能睡個好覺了。

——14th Aug.﹐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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