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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宇的房间后，空送星去洗澡，然后下楼找正在洗碗碟的母亲，“妈，不是给你买了洗碗机了吗？”

“那种东西洗不干净。”“但是天气冷了，你这样冻手……好吧。”空看到了一旁的热水壶。

妇人不理空，在她看来这些都是自己这懒惰成性的女儿的托词，她继续用抹布擦着盘子，忽然冷声道，“她这样子，成何体统。”

“额，有吗，可能是星很亲近哥哥，所以才想睡他房间吧。”空一阵心虚，下意识解释。

“我说她的姐姐，小小年纪夜不归宿。”

“时代变了吧。”空倒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的学生在朋友家留宿很常见，不过母亲这种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思维确实不好接受。

“这不是她把自己的妹妹丢在家里的理由。”和年代无关，既然没有监护人，那她就更应该肩负起长姐的责任，妇人稍微眯眼，细长的眼角带上了一丝疏离感，对尚未谋面的夜产生了极坏的印象。

“那倒也是。”空有些困惑，她挠了挠头，如果是不在乎妹妹的性子，会带刀上门找他吗。

不过空只见过少女一面，也拿捏不准，现在互联网很流行地雷妹这个概念，说不定和文静的外表相反，夜其实是个很时髦的孩子？对她来说可能用刀威胁人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不过她地雷，他比她更地雷，所以最后空对夜没有太多意见，反倒有些同情。

“那个……妈，我得和你说件事。”她把星的身份告诉妇人，她和姐姐是当年车祸那个女人的遗孤。

“我知道，那丫头告诉我了。”她瞥了空一眼，“我又不是你爸那种小心眼的人，既然阿弟决定帮她们，那就没问题。”阿弟是他们老家农村的土话，一般父母管自己的儿子叫弟，女儿叫妹。很奇怪的叫法，让父辈和子辈同代称呼，似乎包含了让他们顺利长大的期望，毕竟他们成长的年代太过艰苦。

父亲确实不太可能接受这件事，他们家之所以支离破碎全赖他们，平心而论如果空认识星的顺序调换恐怕也不会有好脸色，但她现在只能耸肩叹气，毕竟她先知道哥哥的行为在前。

空忽然又有些头疼，难道哥哥是带着坏心思接近那对姐妹吗，她不愿这么想，但常理来说这才是最可能的。思索着，她把自己的疑惑掐头去尾向母亲说出。

“妈，你觉得哥帮她们真的是出于好心吗？”

“他是你哥，你难道不了解他吗？”

“我……”空很想否定母亲，但她找不到论据，“我不知道。”她想听到母亲的肯定，但是妇人面露哀色，她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

“可是……”“空，你还觉得他会伤害别人吗？”“我……”

宇当年被抓之后，他喜欢的东西都被扒露，可以说他是被色情毒害的典型案例。他十二三岁就在各种论坛自称变态大叔，那时大部分作品的角色年龄都比他大。毫无疑问，他喜欢那种背离道德的刺激，这足以让宇的评价一落千丈。换作平时他们可能会反思自己平时对他关注太少，从而把重心转移到教育上。但那时宇因为抢劫过失致人死亡被抓，说什么也晚了。

喜欢那些作品只是个人品行问题，犯罪则让人无法容忍。遵从判决，他们没有包庇宇，也没有通过赔偿让他减免甚至免除牢狱之灾。那年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现在也没有人敢说已完全走出阴影。但时过境迁，只有他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弟今天不回来吗？”

“……哥哥，前几天说出去散心了。”空小心地看着母亲，她不会刻意隐瞒，也不会主动告知。果然，知道之后，妇人脸上的哀伤之色更浓。

虚伪的幸福也是幸福，宇的表现骗不过谁，谁都知道他并没有真正回归家庭，但是没有人挑破，反而主动配合他扮演，但他们也永远不能弄假成真。

空帮母亲整理好碗筷，妇人擦干手上的水珠，“以前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你只要不开心都会发消息告诉我，但阿弟从来不会这么做。”她一度以为儿子进入青春期之后和父母产生了隔阂，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多在家待一段时间，但是每次回家时宇的热情表现又打消了这份不安。

“你和爸不也是这样吗？”“不一样的……我们总不能向孩子诉苦。”他们总归是在彼此扶持，而且就算是宇的父亲，真要不说也只是因为没人问。不主动给人添麻烦是成熟的表现，但问也不说不是。

空犹豫了一下，“妈，其实关于星，还有一些情况。”

“你不用说，我还没瞎。”“哦……”

空跟着母亲回到她休息的主卧，“被他照顾长大的孩子，好像总会变成这样。”

“是吗？”空有些疑惑，但妇人下一句话让她心里一惊。

“空，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你是怎么想的，关于自己的未来。”

“……我只想一直陪着妈。”“那我死之后呢。”

“妈……不要说这种话。”空的奶奶和外婆八九十岁依然身体康健，所以空理所当然以为母亲也会这样。但是母亲的身体并不好，她总是晚上睡不着，经常头疼耳鸣，明明现在已经不再操劳，但她反而比同龄人还要憔悴。

医院也检查不出原因，或者说她们知道原因，只是没有办法解决。

“你小姑的孙子都上小学了。”努力的回报是她们再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但是生活不是只有生存，对下一代，宇自不用说，空也没有让她省心，她可以不工作，但不可以整日无所事事。

“我……我不想结婚……”空继承了母亲的容貌，身材青出于蓝，家庭条件又好，这让她在学校很受欢迎。大学时不乏好事者把她封上系花或是女神一类的称呼，追求她的人也络绎不绝。但空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和男同学的交流只限学业和社团。空委婉拒绝了全部异性，当时甚至有人传言她喜欢女人。

空知道自己性取向正常，至少不喜欢同性。虽然青春期之后和他疏远，但空其实在心里亲近着宇，直到他东窗事发。就连长年陪伴的哥哥都是如此，那她更不愿去接触其他的异性。

到大三的时候传言就变成了厌男。那一年宇出狱，时隔六年，再次见到他的空发现自己心里的阴影完全没有缩小，她对搭讪的反应变成了直白的厌恶，那是她对宇态度的部分流露。

这让她招致了一些骂名，空并不在意，反正临近毕业，之后她和这些人都不会再见。就像双重螺旋，因为他空才拒绝搭讪。也因此每次她被搭讪后，空会回到家里对他恶言恶语，而在此之外她没有和宇交流。

和那些面色难看，只会背后说闲话的搭讪对象不一样，宇只会唯唯诺诺地向她道歉。次数多了之后，空甚至从中获得了爽快感。他离家出走以后，她最先的感情是愤怒，明明是他背叛了她的期待，全因为他空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错全在他，他怎么敢逃走？

她当时的态度不留余地，没有给他留，也没有给自己留。

“那阿弟呢？”妇人幽幽道，“为什么会提到哥？”空疑惑地看着母亲，忽然明白了什么，被他照顾长大的孩子并不只指星。

空莫名有些泄气，但眼神没有躲闪，“嗯，我不想离开哥。妈，你要让我去相亲吗？”

妇人拿起旁边桌上的全家福，沉吟了一会，“我不是你爹那种老顽固。”她的心情远没有语气那么轻描淡写。但凡为人父母，光是发现兄妹不伦的苗头就该掐死，也不该坐视那样小的孩子萌生错误的情感，但他们家已经变成这样了，她纠结这些俗世的正误有何意义。

她现在不需要帮空的外公外婆在田间劳作，挑着番薯在街头售卖，也不用为了弟妹的学业主动辍学打工，更为了儿女的童年不用和她一样没日没夜在外打拼。但当时再怎么辛苦，只要心里有着目标在，日子总是有希望，为了重视的人努力，无论怎么吃苦都是幸福。

可现在他们的家庭如同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一丝活力，一切都停在了过去，只能静静等待着腐烂发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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