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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许可ANSY《疼痛许可-囚于余音》,第2小节

小说:疼痛许可 2025-12-13 20:41 5hhhhh 1050 ℃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扎穿了我的心脏。以前的人?一股尖锐的醋意和更强烈的、想要证明什么的好胜心,猛地攫住了我。她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冲动,我仰起脸,在喘息中断断续续地要求:“我……我也可以试试……”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在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几秒后,她抬起了手。

 

  “啪!”

 

  力道不重,但足够清脆,带着羞辱性和一种奇异的、被她完全掌控的快感。火辣辣的刺痛在脸颊上炸开,与之相伴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的兴奋和……归属感。她在用对待“别人”的方式对待我,但这力度和时机,只属于此刻的我。这种扭曲的“特殊”,让我沉迷地闭上了眼,甚至下意识地将另一边脸也微微凑近。

 

  最终,在理智彻底崩断、必须为明天保留最后一丝清醒的节点,这场混合着醋意、证明、探索与纯粹感官刺激的鏖战,才勉强落幕。

 

  疲惫像潮水淹没了我。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清晰而绝望的念头:

 

  我正朝着名为长崎素世的深渊,一路狂奔,并且,再也不想回头了。

     

 

  公司内部系统那封全员邮件,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标题很简洁——「关于长崎素世人事调任的通知」。内容冰冷地宣布,她将于下周调往京都分公司。

 

  明明早有预感,但当这则通知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时,我还是感觉呼吸一滞,仿佛整个世界的氧气都被瞬间抽空。她要走了。真的要走了。那个我用尽各种蹩脚借口才能靠近一点点的人,即将彻底退出我的日常。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我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再多待一会儿,再多参与一点她离开前的生活。

 

  我没有问她具体是哪天走。只是像个嗅觉敏锐的猎犬,捕捉着一切与她相关的讯息。终于,在一个周五,我“无意中”听到她和行政部确认周末退租。

 

  就是这周末。

 

  冲动再次主宰了理智。我没有预约,像个不速之客,直接出现在她公寓门口。

 

  开门看到我,她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归于平静,侧身让我进去。“东西比预想的多,也重。”她看着满屋的狼藉,语气平常。

 

  “没关系,我力气大。”我挽起袖子,努力让笑容看起来自然,仿佛这只是同事间一次普通的互助。能亲手打包她过去的痕迹,于我而言,是一种扭曲的慰藉。

 

  整个白天,我们都在沉默的忙碌中度过。封箱,标记,搬运。汗水黏腻,灰尘扑面,我却甘之如饴。当最后一个纸箱被封好,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弄到这么晚……”我看着时间,擦了把汗,“我帮你把东西搬到表姐家,然后就在附近找酒店吧。”表姐家虽然也在东京,但是离她家还是相对比较远,在还没确认京都住处之前,她是打算先把行李暂存在表姐家,待确认好后,再让表姐帮忙寄去新住处。

 

  话毕,我以为她不会挽留我,毕竟是我先斩后奏没有任何告知的出现在她家门口,我以为这就是终点了,心头那点卑微的期盼,即将熄灭。

 

  然而,她却摇了摇头。

 

  “太麻烦了。”她看向我,眼神在灯光下有些模糊,“跟我去我表姐家将就一晚吧。她家有空房间。”

 

  轰——

 

  大脑再次空白。她……主动邀请我?去她亲戚家过夜?这意味着,我们还能多共度一个晚上!

 

  “好……好啊!”我忙不迭地点头,生怕她反悔。

 

  搬东西下楼,叫了车。车厢里弥漫着沉默和搬家后的尘土气息。车子启动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随身携带的纸袋里,拿出了我上次去看Ave Mujica Live时,硬塞给她的当地特产饼干。她拆开包装,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了几下,随即微微蹙起了眉头。

 

  “味道有点怪。”她评价道,语气里带着点嫌弃,然后,极其自然地将剩下的一半,直接塞到了我手里,“你吃。”

 

  我看着手里那半块带着她齿痕的饼干,心跳漏了一拍。这种分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仿佛我们之间早已习惯了这种程度的“不客气”。我默默地把那半块饼干吃掉,心里泛起一丝隐秘的甜。

 

  到达她表姐家时,已是凌晨一点。表姐和表姐夫是温和的人,对我们深夜到访表示理解。洗漱完毕,我们躺在那张陌生的客床上,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异常清醒。

 

  黑暗中,我们压低声音聊天。聊今天的劳累,聊无关紧要的琐事,甚至聊起了彼此小时候的糗事。她的话比平时多,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松弛的温柔。凌晨三点的钟声响起时,我们还在窃窃私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这种近乎寻常恋人的氛围,像最甜美的毒药,麻痹了我的神经。

  

       然后,不知是谁先越过了那道无形的界限,压抑的悸动在寂静中悄然燎原。

  

       我们像共犯般,在陌生的房间里,在隔墙有耳的压力下,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共舞。每一个动作都承载着小心翼翼的克制,每一次呼吸都化作压抑在唇齿间的温热气流。这份在禁忌边缘徘徊的隐秘,与即将到来的离别交织,将每一寸感官都放大到极致。

  

       直到清晨六点多,窗外天光微熹,我们才如同经历了一场耗尽全部心力的仪式,精疲力尽地停下。时间的流逝在此刻才被重新感知,一看时间,快七点,表姐他们快要起床了。

  

  我们相视一笑,带着一种共享秘密的紧张和侥幸,匆匆清理战场,然后才陷入短暂的睡眠。

 

  第二天我醒来时,已近下午。素世正坐在窗边的小桌前,戴着耳机进行电话会议,手指在纸上涂画着什么。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我不敢打扰,缩在被子里玩手机,却忍不住一次次偷看她。

 

  突然,她抬起头,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她看着我,然后,对我招了招手。

 

  我的心跳猛地加速,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赤脚踩在地板上,悄声走到她身边。

 

  她放下笔,抬起手,非常自然地,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

 

  那一刻,我几乎要哽咽。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太过……宠溺。仿佛我们真的是热恋中的情侣。

 

  接着,她将桌上那张涂画过的纸推到我面前。上面除了些凌乱的线条和数据,角落里,有一行清晰的小字:

 

  「有10%的想做。」

 

  血液“轰”地一下全部涌向大脑,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开心、羞涩、还有巨大的受宠若惊,像烟花一样在我心里炸开。

 

  她是在对我撒娇吗?是在向我表达她的渴望吗?

 

  我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我也想!”

 

  她笑了,眼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就在这时,她的会议似乎进入了关键阶段,她对我做了个“稍等”的手势,重新专注于屏幕。我虽然心痒难耐,却也不敢打扰她工作,只能像一只得到主人信号却被迫等待的宠物,焦躁又甜蜜地蹲在她脚边,时不时用脸颊蹭蹭她的膝盖。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按了静音键,转头看向我,语气平常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你今晚要不再住一晚吧?我会跟表姐说的。”

 

  没有丝毫犹豫,我立刻点头:“好!”

 

  几乎是同时,我掏出手机,火速取消了原定的回家计划。未来如何我不管,我只要这偷来的、多出来的一天。

 

  晚上,表姐和表姐夫下班回来,一起吃饭。席间,听着素世和表姐聊着家长里短,听着表姐关心她的工作和生活,我坐在旁边,安静地吃着饭,心里却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太像……像在见家长了。

 

  突然,表姐话锋一转,调侃道:“素世啊,过年回老家,怕是又要被催婚了吧?你到底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啊?”

 

  我和素世同时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对方。

 

  视线交汇的瞬间,一种莫名的、共享秘密的心虚和好笑涌上心头。我们赶紧低下头,肩膀却忍不住轻轻耸动,偷偷地笑了起来。这个话题,与我们昨夜的疯狂形成了太过荒诞的对比。

 

  素世很快反应过来,用几句玩笑话插科打诨,将话题轻飘飘地带了过去。

 

  饭后,素世对表姐说:“姐,附近有没有好吃的甜品店?突然想吃点甜的。”

 

  表姐了然地笑了笑,指了指马路对面:“那边就有一家,口碑不错。你们去吧,我和你姐夫先回去了。”她挽着姐夫的手臂,给我们留下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一刻,我又要产生错觉了。

 

  我们并肩走在街头,晚风轻柔,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没有提及离别,没有纠结关系,就像一对最普通不过的情侣,在饭后散步,寻找一份甜点。

 

  虽然最后因为吃得太饱,只买了两个雪糕,一边舔着一边慢悠悠地往回走。冰冷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却让我心里暖得发烫。

 

  回去路上她不小心将手机滑落,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她看着手机,眉头紧锁——过两天就要去京都报到,没有手机几乎寸步难行。

 

  “得赶紧修好。”她语气带着一丝烦躁。

 

  我们立刻用我的手机搜索附近的维修店,拿到表姐家的钥匙便匆匆出发。

 

  维修需要时间,我们坐在等候区。她忽然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机给我。”

 

  “干嘛?”

 

  “无聊。看看你聊天记录。”她说得理所当然。

 

  我下意识把手机藏到身后:“不行!不准看!”,因为手机里面充满了我和朋友述说对于她的感情,甚至是充满了我们相处之间的小细节分享,所以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她看的。

 

  她挑眉,语气带着点挑衅:“那你也可以看我的啊,公平交易。”

 

  “不要!”

 

  她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换了个目标:“那我看你和你妈妈的聊天总可以吧?”

 

  这个……好像没那么私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点开了和妈妈的对话框。她真的就低头看了起来,神情专注,仿佛在审阅什么重要文件。

 

  我心里五味杂陈。这种行为,算什么呢?是好奇我的生活,还是仅仅为了打发时间?无论哪种,都让我们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暧昧,甚至超出了炮友的界限。她到底……在想什么?

 

  手机修好,我们返回表姐家。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人。我看着她拿着的表姐家那串钥匙串上挂着的一个迷你卡通小锤子装饰,觉得好玩,拿起来,用那个软胶的锤头,一下下轻轻“锤”她的肩膀。

 

  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

 

  我立刻接话,带着玩笑:“那我明天就去换个大的!”

 

  她终于没忍住,嗤笑出声,抬手拍开我作乱的手。电梯到达,我们就在这种莫名的、幼稚又亲昵的嬉笑氛围中走了出去。

 

  晚上,一切平息后,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不想动…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让你帮我移动到厕所,清洁完再把我搬回来。”

 

  这个想法让我心头一跳。

 

  “我能抱你去啊。”我脱口而出。

 

  她抬眼看了看我,带着点怀疑:“真的吗?我很沉的哦。”

 

  “那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我掀开被子,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稍微用力,竟真的将她稳稳地抱了起来,还故意抱着她在房间里走了两步。

 

  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手臂下意识环住我的脖子:“……这都能抱得动?”

 

  “这有啥啊。”我强装镇定,心里却因为她那一瞬间的依赖和惊讶而雀跃不已。以至于第三天早上,她又让我体验了一次“搬运服务”。

 

  而前一晚,真正让我心神剧震的,是另一件事。

 

  在我们亲密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在黑暗中看着我,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探究和一丝施舍的意味,问:

 

  “需不需要我给你提供一些情感支持?”

 

  我懵了:“……例如呢?”

 

  “可以亲。”

 

  我心脏猛地一跳。她之前明令禁止过亲吻。

 

  “先亲脸。”她指令清晰。

 

  我依言,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在她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

 

  “和被朋友亲脸一样,”她评价,声音没什么波澜,“没啥特别的感觉,也没有不舒服。”

 

  然后,她话锋一转,石破天惊:“你可以试试亲嘴。要是我觉得恶心,我会拒绝的。”

 

  “……?恶心是吧?”我有点被这个词刺痛,又觉得荒谬。

 

  她却不给我思考的时间,带着点催促:“你亲不亲?不亲就没得亲了,仅限五分钟。”

 

  我被这“限时优惠”弄得哭笑不得,又抵不住巨大的诱惑,捧住她的脸,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沉默了一秒,然后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嗯…还行。”表示不抗拒。随即又不满:“就这样吗?不亲就没了喔。”

 

  于是,我又试探着,一下,两下,都是浅尝辄止。直到她低声说:“可以伸舌头。”

 

  那一刻,我的大脑几乎空白。后来我才知道,对她而言,亲吻是与恋爱对象才能进行的、极其私密的行为,炮友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她为我破例了。这个认知,比任何一次激烈的身体接触,都更让我灵魂战栗。

 

  也是在那个晚上,我们谈到了“喜欢”这个话题。她问我为什么还能坚持喜欢她,说遇到过不少说喜欢她的人,通常一两个月就放弃了,因为得不到想要的关系。

 

  我说:“那我确实是真的和她们不一样啊。我是知道我自己能做到,我才这样说的。”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睡着了,才听到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放弃挣扎般的无奈:

 

  “……也行吧。喜欢我,总比喜欢其他坏女人好。”

 

  第三天早上,我只请了半天的假。听到表姐和表姐夫离开家后,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醒了。洗漱后,我下意识地去把昨晚拉好的窗帘又重新整理了一下,确保严丝合缝。她靠在门边看着我的动作,没有说什么,但眼神里是一种默许。

 

  我记得她说过,不喜欢白天做,觉得有种“白日宣淫”的感觉。但今天,她又为我打破了规则。虽然有窗帘遮挡,但房间依旧亮堂,我能清晰地看到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听到她不再压抑的、动人的声音。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亲密,带着一种堕落的快感,比任何一次夜晚都更让我眩晕。

 

  结束后,她嘟囔着“还是很困”(因为前晚我们又是鏖战到凌晨三四点),便蜷缩着继续补觉了。我冲了个澡,最后看了一眼她安静的睡颜,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混杂着幸福、酸楚和不舍的情绪填满。

 

  在我准备关门离开的时候,她突然醒了,像只小猫一样,声音被布料闷得模糊不清,用着只有我俩才能听到的声量,和我说了一句“拜拜”。

 

  此刻,我仿佛像一个已经结婚的丈夫一样,照顾好妻子后便出门上班去了。

 

  走在上班的路上,阳光刺眼。我回味着车上那半块饼干的滋味,手机维修店里她索要聊天记录的理直气壮,电梯里幼稚的嬉闹,将她抱起时她眼中的惊讶,还有那个打破一切规则的、允许深入的吻……

 

  这些细节,像一颗颗裹着糖衣的毒药,甜蜜入口,却在我心里腐蚀出更深沉的瘾。

 

  长崎素世,你用一个个“破例”和“特殊”,为我编织了一张温柔的网。

 

  而我,明知是沉沦,却依旧甘之如饴地,越陷越深,这让我如何能……轻易放手?

 

  自从素世去了京都,我们之间那根脆弱的线,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在【Soulwave】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状态。只是这次,主动的人变成了我,且变本加厉。

 

  我像个急需外界确认才能存活的程序,开始疯狂地向那个远在京都的账号输出我的日常。早餐吃了什么,路上看到一朵奇怪的云,工作里遇到的无语瞬间,甚至晚上练习吉他时磕绊了一个小节……所有琐碎的、无聊的、一闪而过的念头,都被我打包成信息,跨越山海发送给她。

 

  她不是完全不回。偶尔,在我发了七八条之后,她会回一个“嗯”,或者一个简单的表情。更多的时候,是石沉大海。每一个已读的标记,都像一次微小的希望燃起又熄灭,循环往复,消耗着我本就不多的安全感。

 

  那是一个普通的晚上,我正对着手机屏幕,犹豫着要不要跟她分享我今天练习时终于流畅弹下来的一段复杂solo。她的消息框却先一步弹了出来,很长,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沉重。

 

  「爱音,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好。」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思考了快一个月,还是觉得应该说。就是……我觉得和你聊天,有点压力大。」

 

  「感觉……有点像在上班。你发的很多内容,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我回了,会觉得累,像在完成任务;不回,又担心你觉得我敷衍,心里会有负担。」

 

  「有人跟我聊天我其实是开心的,但……就是觉得聊不上天。这个天,我聊得不开心。」

 

  她说得很温柔,很委婉,甚至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可每一个字,都像细细的针,扎进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思考了快一个月……原来我这一个月的雀跃与期待,于她而言,是持续了近一个月的负担和压力。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视线瞬间模糊。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手机屏幕的光,在泪水中扭曲成冰冷的光斑。

 

  她很快又发来一条,像是怕我误会,补充道:

 

  「我并不是不想和你聊了,只是希望我们能调整一下聊天的方式。之后,如果我不想回的消息,我就不回了,可以吗?就当是……提前打个招呼。」

 

  看啊,她连“不想回”都说得这么礼貌,这么为我着想,让我连抱怨的立场都没有。我用力抹掉眼泪,手指颤抖着,努力让回复看起来平静又懂事:

 

  「知道了。不用勉强自己就是了。」

 

  「我也知道我确实话有点多,内容也确实是有点无聊了。对不起啊,原来让你那么辛苦,还忍了那么久才说。」

 

  我习惯性地把错误全都归咎于自己,用自我贬低来换取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立刻回复:「为什么要道歉?」

 

  「我觉得我才要道歉,想了这么久,也没想出个更好的办法。」

 

  她总是这样,用一种近乎绝对的理性,把情感的问题拆解成责任归属,然后发现两边都无解。这让我更加无力。

 

  「那也不是你的错啊,你也不用道歉。」我继续扮演着通情达理的角色,「确实是我的问题,是我没考虑到接收信息的那一方会不会觉得压力大。你还陪我聊了那么久才说出来……」

 

  我试图用她的逻辑来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发来一句:

 

  「我觉得,想跟一个人聊天,想跟一个人说话,怎么会是错事呢?」

 

  这句话,像最后一块巨石,压垮了我强撑的堤坝。是啊,想跟你说话,怎么会是错呢?可为什么,偏偏对你来说,就成了负担?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手机屏幕上,我几乎看不清键盘。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颤抖的呼吸,回道:

 

  「嗯…但我没考虑到你想不想看。」

 

  她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困境,最终回复:

 

  「反正我不觉得是谁的错。你只是想给我发消息而已。」

 

  「你会找到那个愿意一直跟你聊这些的人的,一定会有这么一个人的。」

 

  看,她连安慰都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预判和祝福。她已经在为我们的关系,设想一个没有她的、属于我的“未来”了。

 

  「嗯嗯,知道啦。」我用力打出这几个字,用敷衍的欢快掩盖住心口的裂痕。「先不说了,我有点事。」

 

  结束这场温柔又残忍的长谈,我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哭了很久。那种感觉,比直接的拒绝更令人窒息。她不是在讨厌我,她只是……承载不了我汹涌的情感。我的存在本身,对她而言,就是一种需要被“调整”的压力。

 

  在情绪稍微平复,但内心那份不甘和思念愈发灼烧的时候,我趁着这次“沟通”的余温,几乎是孤注一掷地,抛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念头。

 

  「那个……既然聊天方式调整了。」我小心翼翼地打字,「那……见面方式,能不能保留一下?」

 

  「下个月,我有个小假期,想去京都逛逛。到时候……能见见你吗?」

 

  消息发出去后,我紧紧握着手机,像等待最终的审判。

 

  过了好一会儿,屏幕亮了。

 

  「可以。你定好时间告诉我。」

 

  她答应了。没有犹豫,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同意一个普通的会面日程。

 

  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像一剂强心针,暂时压过了方才所有的伤痛。看,她至少还愿意见我。只要还能见面,就还有希望。我拼命告诉自己,只要我做得更好,更克制,更符合她的期望,我们之间那根细细的线,就还能维系下去。

 

  半个月后,我再次踏上了前往京都的列车。这一次,没有任何借口,是明晃晃的、为她而来的行程。

 

  抵达她京都的公寓时,已是凌晨两点。她下来接我,穿着单薄的家居服,鼻音浓重。

 

  “你来了。”她揉了揉鼻子,声音沙哑,“我有点感冒,不好意思。客房收拾好了,今晚你睡那里吧。”

 

  没有久别重逢的寒暄,没有多余的视线交流,她转身走在前面,背影疏离得像我们只是合租的陌生人。我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期待,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第二天,我们去了博物馆。像两个被强行拼团的游客,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看着玻璃柜里沉睡的文物。我偷偷用余光看她,她专注的侧脸在博物馆柔和的光线下,美好得像一幅我永远无法走入的画。

 

  晚上,在一家安静的日料店,隔着小桌对坐。气氛凝滞得让人呼吸困难。

 

  她忽然放下筷子,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我,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困惑。

 

  “爱音。”

 

  “嗯?”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我的心猛地一缩。

 

  她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得像在分析数据:“明明我每次,都告诉你了,‘我不喜欢你’。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跑来京都,陪我逛博物馆……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我看着眼前这张让我魂牵梦绕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为什么?这要我如何回答?难道要我把一颗鲜血淋漓的心挖出来,捧到她面前,细数上面每一道因她而生的裂痕吗?

 

  我低下头,避开她探究的视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在我的背包夹层里,躺着一封我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信。那是我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卑微和挣扎,是我最后一次,试图用文字与她进行一场她所期望的、不带来压力的“沟通”。

 

  她看着我,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还有,这次你来找我,我是不打算和你做的。”

 

  ……果然。我早该知道的。允许我来,或许真的只是出于……礼貌?或者,是对我这蹩脚借口的一点怜悯?是了,她连聊天都觉得是压力,又怎么会愿意承载更亲密的肉体关系?

 

  “嗯。”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回应,心一点点沉进冰冷的京都夜色里。

 

  回到她家,气氛降到了冰点。我们默契地不再说话,各自占据沙发一角,埋头于手机屏幕,仿佛那是什么救命稻草。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厚重得让人窒息。

 

  快到凌晨一点,她终于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早点休息吧,我困了。”

 

  然后,她起身,径直回了主卧,关上了门。

 

  “嗯。”我对着空气,又轻轻地应了一声。心脏像是被泡在冰水里,一点点失去温度。我继续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屏幕上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

 

  大概过了五分钟,主卧的门又开了。

 

  她走出来,去厨房倒了杯水,然后走到客厅,停在我面前。

 

  “喝水吗?”她问。

 

  “……我不渴。”

 

  “喝点吧。”她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手里的杯子塞到我手里,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熬夜得多喝点水。”

 

  杯壁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我看着她,心里乱成一团麻。最终,在她平静的注视下,我接过杯子,将里面剩下的半杯水喝了下去。

 

  她把空杯子拿回去,又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再次回了房间。

 

  我坐在原地,半晌,才颓然地放下手机。算了,就这样吧。上个厕所,回去睡觉。明天,就离开。

 

  从卫生间出来,我低着头,径直朝客房走去。

 

  然而,就在我准备推开客房门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主卧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是素世。

 

  她还没睡?也想上厕所吗?

 

  我停下动作,转过身,准备给她让路。

 

  可她却站在那里,没有动。走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穿着睡裙的纤细轮廓,表情看不太清。

 

  然后,我听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某种下定决心的微颤,在寂静的凌晨清晰地响起:

 

  “如果我现在说……想做的话……还来得及吗?”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我懵了,大脑像被格式化的硬盘,一片空白。

 

  不是……不是你说的不做吗?

 

  我不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纯洁的、绝望的一晚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又……

 

  巨大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被戏弄的愤怒过后,是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的、卑劣的狂喜。

 

  来不及思考她反复无常背后的含义,来不及分析这又是她怎样的试探或怜悯。

 

  身体的本能快于理智,那颗本已死寂的心,因为这一句话,又疯狂地跳动起来。

 

  我看着她,在黑暗中,几乎是咬着牙,带着一点赌气的、又无比真实的渴望,回答:

 

  “做!为什么不做!”

 

  她似乎轻轻地吁了口气,然后,转身推开了主卧的房门。

 

  我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将那封精心准备、诉尽衷肠的信,和所有试图维持的最后尊严,都隔绝在了门外。

 

  心甘情愿地,再次沉入这片,明知即将彻底熄灭的,余烬之中。

 

  在京都的第三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醒我时,已近中午。前一晚的激烈耗尽了所有力气,我们像两艘搁浅的船,被困在睡眠的沙滩上,直到饥饿将我们唤醒。

 

  在楼下随意吃了点东西,味道如同嚼蜡。回到公寓,一种无形的疲惫和即将终结的预感弥漫在空气中。她打开电脑处理工作,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我蜷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爱音。”她突然开口,目光仍停留在屏幕上,“你要不要也把衣服拿来一起洗?”

 

  我一愣,下意识拒绝:“不用了吧……我带回家洗就好。”

 

  “没事。”她敲击键盘的手指没停,语气平常,“现在天气好,晾一天,明天你走的时候应该就干了。”

 

  一种微妙的、类似“家务共享”的亲近感,像细小的钩子,扯动了我的心。我默默回房间拿出换下的衣物,交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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