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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许可ANSY《疼痛许可-归于死寂》,第1小节

小说:疼痛许可 2025-12-13 20:41 5hhhhh 2080 ℃

ansy职场AU

私设有:千早爱音 (设计师 | 焦虑型依恋)

长崎素世 (产品经理 | 回避型依恋+中度抑郁)

此篇为素世篇,素世主视角,建议先看爱音篇再看素世篇观感会更好

这个世界中的素世并没有加入ccc也没有加入mygo

所以文中提及的乐队都不是这两队,请组织放心

爱素左右位有意义

2w3字注意

ooc存在可能有,请见谅

be,请谨慎食用

以上,雷者请注意自行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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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内心,并非生来就是一片荒原。

  我也曾拥有过一段被阳光铺满的记忆。那时,我还叫一之濑素世。我们家住在不算宽敞的旧公寓里,空气中总是飘着妈妈做饭的香气,混杂着爸爸看报时随口哼唱的、走调却快活的旋律。我常常被他们一起搂在怀里,听他们用带着点拮据、却充满期盼的语气,商量着“以后换个大房子”,“得让小素世去学她喜欢的乐器”。爱,在那个小小的家里,像呼吸一样自然,是我从未怀疑过的存在。

 

  后来,不知从哪天起,季节变了。

 

  变化是悄然发生的,像墙壁里渗出的、冰冷的湿气。爸爸回家越来越晚,身上的烟味浓得呛人;妈妈脸上的笑容,渐渐被一种我读不懂的疲惫取代。晚餐桌旁,温暖的闲聊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那些关于“以后”的讨论,再也没有被提起过。

 

  直到小学的某一天,爸爸拖着行李箱走了。没有争吵,他只是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聲音说“保重”。门轻轻关上,仿佛把家里最后的温度和声音也一并带走了,连同“一之濑”这个姓氏曾带给我的所有归属感。

 

  妈妈的反应平静得让我害怕。她没有哭,也没有抱怨,只是迅速地消瘦下去,像一株失了水的花。她开始拼命工作,用忙碌和不断提升的职位,把自己包裹起来。没有人向我解释这场离散,我像一个被遗忘在原地的物件,沉默地看着名为“家”的世界无声崩塌。我试过小心地询问。妈妈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带着一种耗尽了感情的、机械的温柔,目光却越过我,看向空无一物的远方:

 

  “小素世,有些事情,不需要弄得太清楚。”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保持体面就好。”

 

  体面。

 

  这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我的心上。原来,当爱消失的时候,唯一正确的做法,是“保持体面”。那么,我所有的不解、我的委屈、我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是不是都是不体面的、是错误的?

 

  也就在那时,我平静地接受了母亲的提议,将姓氏从“一之濑”改成了“长崎”。这不仅仅是一个手续,更像一场我对自己的流放。我亲手将那个承载了太多幸福的旧名字,连同那个相信爱是永恒的小女孩—— 一之濑素世,一起埋葬了。长崎素世,这是一个更冷静、更坚硬的名字,一个更适合这片废墟的名字。从那一刻起,我只是长崎素世。

 

  在那片废墟之上,我找到了音乐,或者说,是贝斯选择了我。它低沉,稳定,总是藏在绚烂的主旋律之下。它不像吉他那样急于炫耀,不像鼓点那样肆意张扬,它只是沉默地支撑着整体的骨架,在不被瞩目的角落,发出自己的声音。这太像我渴望成为的样子了——存在,但不必被注视;重要,但不必袒露软肋。

 

  高中时,我和几个同样喜欢音乐的人组了乐队。那是我成为长崎素世后,晦暗岁月里唯一的光。在闷热的练习室里,汗水、噪音、即兴的旋律和她们毫无顾忌的大笑,几乎让我错觉自己又找到了归宿。我抱着贝斯,手指抚过粗粝的琴弦,感受着通过音箱震动出的、厚实的共鸣,那声音似乎能暂时撼动我胸腔里那片日益冰冷的空洞。

 

  我以为我找到了同伴,找到了能看懂我沉默背后波澜的人。我甚至尝试着,卸下一点点盔甲,在练习间隙的闲聊里,漏出一两句关于那个破碎家庭的碎片。

 

  可是,乐队还是散了。理由无非是那些,学业,前途,现实。告别时,大家都说着“以后要常联系”这样客气的话。但我听见了,那个我曾以为最懂我的主唱,转身时对旁人低声的抱怨:

 

  “……长崎有时候,真的太沉重了,那种阴郁的气场,有点让人喘不过气。”

 

  那句话很轻,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穿了我好不容易才聚拢起来的一点暖意。

 

  沉重。

 

  阴郁。

 

  让人喘不过气。

 

  原来,我小心翼翼捧出的、自以为的“真实”,在别人眼里,只是需要忍耐的负担。原来,无论在哪里,在何种关系里,我最终的结局,似乎都是被留下,被定义为“麻烦”。

 

  家庭的分崩离析和随后的改名,教会我封闭情感,保持“体面”。

 

  乐队的解散和那句判决,则彻底碾碎了我对外界抱有的最后一丝期待。

 

  我开始长时间地独处。失眠成了我最忠实的伴侣,我们一同在深夜里凝视着天花板的纹路。食欲离开了我的身体,体重悄无声息地下降。我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包括曾给予我慰藉的贝斯。那些琴弦,仿佛也浸透了我的沉重,再也弹奏不出清亮的音色。我感觉自己像一艘断了缆绳的船,在漫无边际的灰色大海上漂荡,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没有灯塔,也没有岸。

 

  我去看了医生,诊断书上写着“中度抑郁”。那四个冰冷的铅字,像最终的裁决,证实了我长久以来的自我怀疑——我是个病人,一个内心有残缺、无法维系健康关系的缺陷品。

 

  我开始为自己铸造更坚硬的壳。职场成了我最好的面具。理性、优雅、可靠、情绪稳定——作为长崎素世,我将这些特质演练到极致,把自己打磨成一个无懈可击的产品经理。我拒绝所有深入的情感联结,把一切关系都维持在安全、肤浅的距离。我像一只警惕的蜗牛,敏感地探测着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一旦感到可能被侵入、被抛弃的危险,就立刻缩回自己冰冷的、坚硬的壳里。

 

  这片内心的荒原,并非我所愿,却是我唯一熟悉、并能感到些许“安全”的领地。在这里,不期待,便不会失望;不联结,便不会失去。

 

  直到——那个像一颗冒失的、燃烧着的流星,名叫千早爱音的女孩,莽莽撞撞地,闯进了这片我苦心经营、自以为坚不可摧的……

 

  绝对零度的荒原。

 

  我的世界,像一个巨大的、隔音的深海。光线扭曲,声音沉闷,所有的情绪传递进来都失了真,带着一层毛玻璃般的模糊。维持“正常人”的表象,进行必要的社交和工作,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能量。每一次微笑,每一次会议发言,都像在溺水状态下奋力划水,只为将口鼻短暂地探出水面,换取一口苟延残喘的空气。

 

  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上滑动,【Soulwave】的界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那个备注为“A”的女孩,头像是一朵绽放的粉色荷花,在满屏张扬的自拍和潮流插画中,显得格外沉静,甚至有些过时。然而,她的聊天记录却充斥着过多的感叹号和跳跃的话题,像一簇被强行塞进典雅瓷瓶里的、噼啪作响的烟火。这份头像的沉静与她言语间灼人的生命力,形成了一种古怪的割裂感。我习惯性地用“随缘”的疏离筑起围墙,偶尔回应一两句关于音乐的见解,像在观察一个包装与内容严重不符的谜之商品,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点违和感勾起的探究欲。  

 

      直到在公司会议室,看到那个站在队伍末尾,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写满“怎么会是你”的惊愕的女孩——千早爱音。

 

  “A”和“千早爱音”的形象轰然重叠。

 

  一瞬间,荒谬感和一种尖锐的恐慌如冰锥般刺穿了我的胸腔。命运开了个恶劣的玩笑,将我小心翼翼维持在虚拟世界的、安全的距离感,粗暴地拽进了必须日日相对的现实。

 

  我的目光与她在空中相撞。

 

  她眼睛微微睁大,里面清晰地映出我的倒影,以及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真实的惊愕。就在那短暂的、可能不到半秒的停滞里,我意识到她捕捉到了什么——或许是我瞳孔瞬间的收缩,或许是我呼吸那不易察觉的顿挫。

 

  足够了。这细微的破绽已经足够危险。

 

  我几乎是动用全部意志力,将那股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职业素养像一袭冰冷的铠甲瞬间覆体,自我介绍时,目光已然平静无波地扫过她,如同扫过任何一个陌生同事。必须这样。线上的“S”必须立刻死亡,连同那半秒不该有的波澜一起被彻底碾碎。现实的长崎素世,只需要一个叫千早爱音的、有些才华的设计师下属。

 

    仅此而已。

    我刻意忽略心底那丝微弱的、名为“巧合”的悸动,将其归类为对计划外事件的应激反应。

 

  庆功宴上的香槟酒气与喧闹的人声混合成令人窒息的暖流。作为刚升任产品经理后首个独立负责的项目,我被同事们、领导轮番祝贺敬酒。酒杯一次次被斟满,我挂着得体微笑一一应对,酒精被迫大量地涌入身体,成为麻痹那片盘踞在心底、日益扩大的荒芜的唯一方式。看着周围真心欢笑的人群,一种熟悉的抽离感再次降临。热闹是他们的,我只有一片冰冷的、连回声都吞噬殆尽的深海。

 

  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冷风一吹,眩晕感更重。一只手适时地扶住了我,带着小心翼翼的力度。是千早爱音。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一丝……像是怕被拒绝的紧张。

 

  “素世……小姐?你还好吗?我……送你回去吧?”

 

  她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我被酒精浸泡得麻木的神经。我看着她,那张年轻、未经世事打磨的脸上,带着一种愚蠢的、毫无保留的真诚。心底那片冻土,似乎被这不合时宜的关切,撬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一丝微弱的热意,伴随着更强烈的恐慌,悄然蔓延。

 

  出租车里,沉默像有实质的重量。她身上干净的皂角香,与车厢里浑浊的空气格格不入。我能感觉到她偷偷看我的视线,像受惊的小动物。烦闷,以及……一种久违的、对“生”的气息的微弱贪恋,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这感觉太危险了。

 

  送到公寓门口,她如释重负地想离开,像个完成任务的、生怕惹人厌烦的孩子。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种强烈的、自毁般的冲动,混合着酒精带来的眩晕,以及那片深海无尽的寂寞,像海啸般淹没了我。

 

  这片深海太冷了,太静了。我需要一点声音,一点温度,哪怕这火焰会灼伤自己,哪怕这温暖转瞬即逝。我只是……太冷了。

 

  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愕然回头,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可能称得上“狼狈”和“脆弱”的样子。

 

  酒精放大了那种冲动,也削弱了理智的防线。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片澄澈的、尚未被阴霾侵蚀的晴空,与我内心的泥泞形成可悲的对照。或许,玷污这片晴空,能让我短暂地感觉自己还“活着”?或许,靠近这簇火焰,能驱散一点点彻骨的寒意?

 

  嘴唇不受控制地翕动,吐出了那个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又卑劣的邀请:

 

  “要……做吗?”

 

  我看到她脸上的震惊,空白,以及……挣扎。理智与渴望在她眼中交战。多么熟悉的眼神,像飞蛾面对烛火。

 

  然后,我听到了那个预料之中,却又让我心底莫名一紧的回答:

 

  “……好。”

 

  看,没有人能拒绝这种直接的、纯粹的肉体邀约。尤其是,当它披着“特殊”的外衣时。我成功地把她拖下了水。心底闪过一丝卑劣的满足,随即被更大的空洞吞噬。

 

  ……

 

  公寓里,光线昏暗。

 

  过程并不愉快。她有些生涩,甚至笨拙,带着一种急于证明什么的慌乱,这反而凸显了我的……游刃有余?不,是空洞。当她情动之下,下意识地想亲吻我的嘴唇时,我几乎是惊恐地偏开了头。

 

  “不能……亲这里。”声音带着事不关己的冷静,试图掩盖那一刻心跳的失序,“脸……和嘴……不行。”

 

  界限必须清晰。肉体可以交缠,但情感的通道必须焊死。亲吻是多余的,是危险的,是会让人产生“联结”错觉的毒药。我不能让她产生这种错觉,更不能……让自己沉溺。

 

  她愣住了,眼神黯淡下去,像被泼了冷水的火苗。那一刻,我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烦躁,是对她轻易显露的失望的不满?还是……对自己划定这条界限的厌恶?

 

  当一切结束,激情(如果那能称之为激情的话)褪去,只剩下黏腻的汗水和更深的疲惫。她小声请求拥抱,声音里带着可怜的、柔软的乞求。

 

  “不了……这样就好。”

 

  我背对着她,拉紧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独立的、冰冷的茧。拥抱是比亲吻更可怕的温存陷阱,会滋生依赖,会让人贪恋。我不能给她这种错觉,更不能……让自己习惯这份温暖。那会比寒冷更致命。

 

  她在身边躺下,像一尊僵硬的雕塑。黑暗中,我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失落和不安,像无形的波纹,试图侵入我的领域。我紧闭着眼,强迫自己忽略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忽略心底那丝蠢蠢欲动的、想要转身靠近的念头。

 

  长崎素世,你看。

  你又一次,被一时的脆弱和贪念支配,招惹了一个麻烦。

  一个看起来很容易认真、很容易燃烧自己,也轻易就能……灼伤你的麻烦。

  她身上那种蓬勃的、渴望联结的生命力,像一面过于明亮的镜子,照出我内心的死寂与不堪。让我既向往,又恐惧。

  我清楚地知道,我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这个叫千早爱音的女孩,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她的渴望太过赤裸。

 

  但,千早爱音,你可知道?

  我并非全然无心。

  只是我内心的荒原,贫瘠得无法滋养任何爱意。

  我的靠近,是溺水者抓住浮木的本能,与爱无关。

  ——这便是我,必须一遍遍告诫自己,也告诫你的……谎言。

 

  那个荒诞的夜晚之后,某种东西的确发生了变化。并非仅仅在她周围的气场里,更在我自己这片看似平静的深海之下,投下了一颗扰人的石子。

 

  我开始偶尔在公司内部的通讯软件上,主动敲开她的对话框。话题依旧是工作,但会刻意加上一两个无关痛痒的表情,或者对她分享的、那些在我看来幼稚得可笑的日常琐事,给予最简短的回应。我知道这很矛盾。一方面,我警告自己保持距离;另一方面,却又像上了瘾一样,忍不住想去触碰那点鲜活的温度。

 

  “今天楼下咖啡店的新品,味道有点奇怪。”

 

  「嗯,糖浆太多了。」——陈述事实,却忍不住加了句评价,像是在分享某种…共同的味觉体验?

 

  “项目文档已更新。”

 

  「收到,辛苦了。」——标准的职场用语,却在发送前,鬼使神差地加了个简单的表情。

 

  我知道她在屏幕那端会如何解读这些细微的“恩赐”。她会欣喜,会放大这点微不足道的互动。而我,在发出这些信息后,心底会泛起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鄙夷的满足感,仿佛通过这点施舍,就能暂时维系住那点可怜的联结。看她因为这点回音而雀跃,某种程度上,能短暂地驱散我心底那丝因利用了她而生的、挥之不去的歉疚,以及……更深层的,害怕她就此远离的隐忧。

 

  当她发来猫咖的邀请时,我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理智在尖叫危险,但心底某个角落,却生出一点隐秘的期待。我想看看,在非工作、非酒精影响的环境下,这个叫千早爱音的女孩,会是什么样子。一个无害的、周末的观测实验?不,更像是……我为自己渴望靠近找的一个拙劣借口。

 

  「可以。周六下午?」

 

  猫咖里,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逗弄猫咪时微微翘起的嘴角。她看起来很快乐,那种纯粹的、轻易就能获得的快乐,刺眼得让我有些恍惚,又有些…贪恋。面对面的尴尬是预料之中的,我们本就不是能自然闲聊的关系。几只体型庞大的缅因猫适时解了围,它们蹭过来时,她眼睛里闪烁的光,比面对我时真实、生动得多。

 

  我抚摸猫咪厚实的毛发,听着她关于猫咪笨拙的感叹,心底那片冻土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观察她与动物的互动,比与她对话更让我…放松。她似乎很容易对柔软、毛茸茸的生物卸下心防,露出毫无戒备的一面。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带着目的性靠近我的下属,只是一个简单的、喜欢小猫的女孩。这种认知,让我感到一丝奇异的…平静。

 

  暴雨和错过的末班车,是计划外的变量。当她提出去她家借宿时,我看到了她眼中的紧张和期盼。搬出“妈妈在家”的理由,像只急于证明自己无害的小动物。愚蠢的安心感。但我没有更好的选择,或者说…我潜意识里,并不想立刻结束这短暂的共处。于是点头。「……那好吧,打扰了。」语气平静,心跳却漏了一拍。

 

  她的家,和我想象中一样,充满了某种温暖的、琐碎的、被称为“家庭氛围”的东西。她的母亲热情而周到,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善良。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格格不入,像一件锈蚀的器械被误放入温暖的巢穴,既眷恋这份温暖,又害怕自己身上的铁锈会污染它。

 

  穿上她的睡衣,布料带着与她身上相似的、过于清新的洗衣液味道。这种气味上的覆盖,带来一种微妙的不适感,仿佛某种界限正在被模糊,也带来一种…隐秘的、被她气息包裹的错觉。这错觉让我心慌,却又可耻地贪恋。

 

  当她借给我电脑处理工作时,我得以短暂地躲进熟悉的事务里,获得片刻喘息。但能感觉到她投来的、黏着的视线,像阳光一样试图穿透我冰冷的外壳。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到烦躁,反而有一种…被注视着的、奇异的存在感。

 

  真正让我意识到失控的,是躺在床上时那过近的距离。

 

  不再是在我家里刻意的鸿沟,也不是同行时礼貌的半步。我们几乎肩并肩躺着。她的体温,她呼吸的节奏,都过于清晰地传递过来。这种物理上的亲近,远远超出了我预设的“观测”安全距离。我本该立刻拉开距离,但身体的疲惫和一种莫名的、对这份“生”的温度的贪恋,让我迟疑了,沉溺了。

 

  然后,她提出了那个请求。

 

  “……可以做吗?”

 

  黑暗中,她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在试图将这种物理上的靠近,转化为更进一步的、她所渴望的“特殊”联结。

 

  烦闷感再次升起。观测对象开始试图影响实验者。但这一次,烦闷底下,涌动着一丝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蠢动。

 

  “要做你就去洗手,别傻呆着。”我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驱赶,更像是一种…默许的鼓励。我默许了,因为我也想要。想要这具温暖的身体驱散我的寒冷,想要在这短暂的肌肤相亲中,确认自己还活着。

 

  她果然像得到奖赏的小狗,立刻行动起来。整个过程,因为在她家,因为她的母亲就在附近,变得格外紧张。她显然沉浸在这种“禁忌”的刺激感中。而我,在身体的浪潮中,短暂地忘记了那些盘踞在心底的阴霾,只剩下最原始的感官刺激和一种…堕落的安心。这安心感,比高潮本身更让我恐惧。

 

  中场休息时,那种无意义的闲聊让我厌倦,也让我害怕。害怕这种温存会让我软化,让我失去离开的勇气。必须再次划清界限。

 

  “我觉得有必要和你事先说明一下,”我侧过头,看着黑暗中她模糊的轮廓,语气平静得像在宣读免责条款,只有我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虽然已经做过了,但是我不喜欢你。”

 

  这是事实。我必须提醒她,也提醒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舌尖泛着苦涩。

 

  然而,她母亲的脚步声打断了预期的回应。我们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屏息凝神。在这种世俗的、充满“家”的约束力的环境下,我那句冰冷的声明,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也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羞愧。

 

  当危机解除,她转回头,用那种带着点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没事啊。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呗”时,我确实愣住了。

 

  这种近乎无赖的、单方面宣告并承担所有情感的姿态,打破了我预想的所有反应模式。它不像委屈,不像质问,更像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野蛮生长的韧性。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揉了揉她的头发,触感柔软得让人心头发酸。

 

  “有没有人说过,”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因脱离掌控而产生的细微波动,以及…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料到的柔软,“你挺像小狗的。”

 

  忠诚,热情,被推开也会摇着尾巴再次靠近。一种麻烦的、让我不知所措的、却又无法真正狠心驱逐的生物。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开始了“下半场”。

 

  窗外的雨停了,房间里只剩下压抑的声响。我闭上眼,感受着这一切,感受着身体里冰与火的交战。

 

  千早爱音,你看。

  我允许了距离的拉近,默许了规则的打破。

  并非全然出于理智的观测,更多是败给了内心贪恋温暖的卑劣。

  你的“喜欢”是你的事。

  而我的“不喜欢”,是我摇摇欲坠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一边加固它,一边……期待着你能将它摧毁。

  这矛盾,日夜撕扯着我。

 

  那个用“机场近”当借口的邀约,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心底漾开了不该有的涟漪。我几乎能透过屏幕看到她打下这行字时,那副眼含期待、又强装镇定的模样。真是……笨拙得有点可爱。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强行按了下去。长崎素世,你在想什么?

 

  「怎么,又要睡我?」

 

  指尖按下发送,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逗弄她的意味。看她慌乱地辩解,强调着“不是”,那种急于撇清又暗含期待的样子,像只被踩到尾巴后立刻竖起耳朵、却又忍不住摇着尾巴期待投喂的小狗。有趣吗?或许吧。但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被她如此在意着的……满足感。我知道这很危险,给予她这种“特殊”的错觉,只会让彼此陷得更深。可我像是上了瘾,一边用带刺的话划清界限,一边又忍不住,想看她为我摇尾乞怜的样子。

 

  当她拖着行李箱,一身疲惫、眼带浓重黑眼圈站在我家门口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副风尘仆仆、只为奔赴一个模糊约定的模样,像根柔软的刺,扎进了我自以为坚硬的壳里。那句“要吃早餐吗?”脱口而出,与其说是饲养员的投喂,不如说……是那一刻,看到她如此狼狈,心底涌起的、不受控制的怜惜。我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却又无法对她眼里的光视而不见。

 

  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着我准备的简单早餐,阳光落在她有些凌乱的发梢,一种奇异的、近乎“家”的宁静感包裹了我。这感觉太陌生,太温暖,也太……令人恐慌。我几乎要沉溺进去,想要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面包屑,想要就这样看着她在我的空间里,安然地存在。这念头如同触电般让我惊醒。不行,长崎素世,你不能这样。这种日常的烟火气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会软化你的意志,会让你产生不该有的依赖。于是,我几乎是粗暴地用工作打断了这危险的氛围,把她赶去睡觉,试图用冰冷的屏幕和数据,重新冻结那颗刚刚有些松动的心。

 

  她醒来后,兴奋地分享着Live的见闻,手舞足蹈,眼睛里像盛满了星星。那过于炽热的生命力,几乎要灼伤我习惯了阴冷的视网膜。我本该感到烦躁,感到被侵犯,但奇怪的是,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看着她那鲜活的表情,我心底那片荒芜之地,竟仿佛也透进了一丝微光。我甚至……有点贪恋这吵闹。这认知让我恐惧。所以当她提到“下次也拍视频给你看”时,那种不容置疑的、将彼此嵌入未来的姿态,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我。

 

  我在干什么?我在任由她一点点侵入我的生活,我的过去,甚至妄图参与我的未来?我配吗?我这片贫瘠的土地,如何能承载她如此旺盛的生命力?终有一天,她会发现我的无趣、我的阴暗、我内心那片无法驱散的浓雾,然后像所有人一样,失望地离开。与其等到那时被她抛弃,不如……不如由我来亲手切断。

 

  “要不现在做吧?”我提出建议,语气刻意公事公办,像在安排一项日程。我想把关系拉回我认为“安全”的轨道——纯粹的肉体关系。用最直接的方式宣泄这莫名躁动的情绪,用身体的疲惫掩盖内心的兵荒马乱。“晚上就好好休息。”看,就这样,各取所需,然后回归原位。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合适”的距离。

 

  她提出吃饭,我立刻用外卖精确计算时间,试图掌控节奏,仿佛这样就能掌控自己失控的心跳。然而,当身体真正交缠时,所有的理智和预设都土崩瓦解。她比以往更投入,更激烈,像一团火焰,要将我也一同燃烧殆尽。我发现自己竟也在回应,甚至……在迎合。那份炽热不再只是烫伤我,它仿佛在融化我冰封的外壳,让我感到一种战栗的、濒临毁灭的快感。这感觉让我害怕,却又无力挣脱。

 

  外卖员的电话像一声警铃。我试图借此恢复秩序,推开她,找回那个冷静自持的自己。可她的一句“不管它”,带着不容置疑的任性,将我再次拖入更深的混乱。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所谓的掌控权早已消失殆尽。不是我被她夺走了什么,而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地沉溺于这片由她带来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漩涡。

 

  最终,是生理性的饥饿,或者说,是内心对这份失控的恐惧达到了顶点,让我用近乎恼怒的推拒结束了这场超时的纠缠。像是在警告她,更像是在警告我自己——到此为止,长崎素世,你不能再陷进去了。

 

  吃过饭后,她依旧喋喋不休,我偶尔回应,心思却早已飘远。那场被打断的、过于激烈的性事,像一面镜子,照见我刚才的失态与沉沦。房间里仿佛还残留着彼此的气息和温度,提醒着我,有些东西,正在脱离预设的轨道。

 

  夜晚躺在同一张床上,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也放大了内心的挣扎。肌肤相触的瞬间,像点燃了引线。又一次。计划外的又一次。理智在尖叫着停止,身体却先一步投了降。而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刻,那个关于“以前的人”和“巴掌”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溜出唇缝。我说不清动机。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是想在她面前展露我可能存在的、不堪的一面,试探她的底线?还是……一种连自己都恐惧的、想要与她建立更深刻(哪怕是扭曲)联结的渴望?我想在她身上留下印记,也想让她……在我这里,变得与众不同。

 

  我没想到她会接住它,甚至主动要求。“我……我也可以试试……”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决绝,和一种让我心惊的、对疼痛的渴望,仿佛为了证明她的“特殊”,她可以接纳我的一切,哪怕是伤害。

 

  手掌落下时,那声清脆的响音和她脸上瞬间浮现的红痕,像一道闪电,不仅劈开了情欲的迷雾,也狠狠劈在了我自己的心上。我看着她在疼痛中闭眼,甚至微微凑上另一边脸颊的模样,一种混杂着掌控欲、施虐快感,以及更深层、更汹涌的自我厌恶与心疼的情绪,猛地攫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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