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之崎學園後門的小巷盡頭，蒼崎蓮的公寓大門前，三盞路燈只亮了兩盞，昏黃光線像被水浸過，柔軟地灑在水泥地上。

門鈴響了三聲，短促得像催命。

蓮拉開門的瞬間，夜風夾著六月殘留的潮熱灌進來。

門口站著三個女生，影子被拉得老長，像三根釘子釘在玄關。

最前面是加藤惠。

單馬尾整齊垂在背後，左手提著便利商店袋，裡面裝著飯團和咖啡，右手自然伸出，兩根指尖輕碰蓮掌心，確認溫度後整隻手才放進去。

她沒有說話，只極輕地「嗯」了一聲，像在說：我來了。

第二個是澤村·斯賓瑟·英梨梨。

金色雙馬尾低垂，懷裡抱著比她高的畫筒，肩膀微微發抖。

抬頭時，藍色眼睛在路燈下濕潤，卻硬擠出彆扭的笑：「……社團室停電，倫也君又發高燒，我只是為了原稿才來的！」

耳尖紅透，視線亂飄，勇氣全在掩飾緊張。

最後是霞之丘詩羽。

黑長直披肩，紅髮箍在昏暗裡像一道冷冽線。

抱著筆電，靠在門框上，語氣仍然毒辣：「學弟，你家最好有冷氣，不然明天的劇本我可不保證寫得完。」

視線掃過惠和蓮交扣的手，嘴角微勾，像什麼都看透。

蓮讓開身子，三人魚貫而入。

脫鞋時玄關變得狹窄。

英梨梨的畫筒「咚」撞鞋櫃，她縮了一下，雙馬尾像受驚貓尾炸開。

詩羽換拖鞋時，黑長直輕掃蓮手背，帶著剛洗完澡的玫瑰香。

惠熟門熟路地排好拖鞋，回頭輕聲說：「……今天，她們也會留下來。」

聲音不大，卻讓空氣凝固。

客廳燈亮起，冷白光灑在榻榻米上。

蓮將餐桌拉到正中，四台筆電、兩塊數位板、一疊分鏡紙、還有英梨梨快爆炸的畫筒，堆成一座即將崩塌的城。

凌晨一點十七分。

螢幕藍光映在四張臉上，誰都沒說話，只有滑鼠點擊聲和英梨梨偶爾壓抑的抽鼻聲。

英梨梨先崩。

畫到H場面，筆停了五分鐘，然後推開數位板，抱膝縮在沙發角落：「……我畫不出來。」

聲音啞得不像話，「一畫那個場面，就會想到……那天在這裡……」

詩羽鍵盤聲也停了。

盯著螢幕光標，額角滲出細汗：「……我也寫不下去。」

她第一次沒有毒舌，只輕輕說，「女主角告白台詞，怎麼寫都像在寫自己。」

惠放下滑鼠，走到蓮面前，伸手指尖輕放在蓮唇上，阻止他開口。

她轉頭，對兩人平淡地說：「那就……今晚，把剩下的靈感，全驗證完吧。」

英梨梨雙馬尾猛抖。

詩羽髮箍在燈光下閃了一下，像裂開的紅線。

沒人說「好」，也沒人說「不」。

月光像薄紗，落在榻榻米上。

惠輕嘆，聲音平卻帶無奈：「……我開玩笑的。」

她蹲下，把便利商店袋遞給英梨梨：「飯團涼了，先吃吧。」

再把冰咖啡塞給詩羽：「學姐，過敏藥吃過了嗎？」

英梨梨低聲說：「……謝謝。」

詩羽指尖冰冷，嘴角勾起：「加藤同學，偶爾也讓人喘不過氣呢。」

惠回頭，對蓮聳肩，像在說「看吧，我就說不行」。

接下來兩小時，四人只是在趕稿。

英梨梨畫完最後幾張H分鏡，聲音帶點哭腔：「……我還是畫完了。」

詩羽合上筆電，長吐氣：「劇本……勉強能交差了。」

客廳燈亮著，冷氣開足，沒人再提「驗證靈感」。

惠收拾空包裝，回頭：「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英梨梨猶豫片刻，小聲：「……我可以借洗手間嗎？」

詩羽接著：「我……想喝熱水。」

惠看向蓮，輕笑：「那就再待一會兒吧。」

洗手間後，英梨梨走到蓮身邊，堅持不走，只低聲說：「……幫我疊好毛巾。」

蓮慢慢將毛巾折整齊，她手微抖，他輕握安撫。

詩羽端回熱水，也坐到蓮另一側。

四人圍著一盞小燈，誰也沒說話，誰也沒碰誰。

真正的靠近，從來不是一句「留下來」，而是默默不肯先離開。

冷氣機突然「咔」一聲，停了。

房間瞬間陷入徹底的黑暗。

只有遠處便利商店的綠光透過窗簾縫漏進來，落在四個人交疊的手指與頭髮上。

英梨梨極小聲地說：

「……停電了。」

詩羽的聲音第一次完全沒了毒舌：

「那就……這樣吧。」

惠輕輕把蓮的手拉到自己臉頰，貼了一下，像蓋章。

然後誰也沒動。

四個人的影子還在原來的位置，卻已經悄悄變了姿勢。

誰也沒說話，誰也沒碰誰。

真正的靠近，從來不是一句「留下來」，

而是誰也不肯先離開。

天亮了，誰也沒走。

後宮，從這一刻開始，再也沒有「先回去」這個選項。

房間的燈光本該亮起，卻因為停電而永遠停在這一夜。

像一層薄薄的糖衣，包裹著凌晨四點十一分的我們。

晨光越來越亮，像有人慢慢把燈泡的亮度調高。

榻榻米上的四個人影子被拉得細細長長，最後終於重疊成一團。

不知什麼時候，姿勢已經變了。

蓮仰躺在榻榻米中央，雙臂平攤在胸前，像一張溫熱的床。

加藤惠整個人趴在他胸口，單馬尾散開，蓋住兩人半張臉。

澤村·斯賓瑟·英梨梨側躺在蓮左臂，臉頰貼著他手背，金色雙馬尾垂到地板。

霞之丘詩羽枕在蓮右臂，黑長直鋪滿他胸膛，像一層柔軟的夜色。

三張美麗的臉，就這麼毫無防備地近在咫尺。

呼吸交織在一起，睫毛偶爾輕顫，卻誰也沒睜開眼。

蓮先醒。

他低頭，先看見惠的額頭貼著自己下巴，嘴唇離他的唇只有不到兩公分。

他屏住呼吸，像做賊一樣，極慢、極輕地把唇貼上她的。

沒有舌頭，只是一個最淺最淺的吻，像蜻蜓點水。

惠的睫毛猛地顫了一下，呼吸亂了半拍，卻依舊閉著眼，嘴角卻無意識地微微翹起。

蓮的左手被英梨梨枕著，指尖能碰到她柔軟的臉頰。

他把手指蜷起一點，拇指輕輕擦過她下唇，再俯身，唇貼上她同樣微微張開的唇。

極輕，幾乎只是氣息相觸。

英梨梨的耳尖瞬間紅得透明，雙馬尾抖了一下，卻把臉更深地埋進他掌心，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最後，他轉向右邊。

詩羽的頭枕在他右臂，黑長直蓋住半張臉，只露出一截蒼白的下頷與淡粉的唇。

蓮微微側頭，唇貼上她的，停了一秒，再退開。

詩羽的喉間發出一聲極細的嘆息，指尖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勾住他襯衫一角，像抓住什麼不肯放手的东西。

三個吻，都短得像幻覺。

卻讓三個人的心跳在同一秒亂成一團。

晨光已經完全照進來，把四個人的影子焊死在榻榻米上。

誰也沒睜眼，誰也沒說話。

只有四團交纏的呼吸，還有三顆假裝還在睡、卻再也睡不著的心。

後宮的第一個早晨，就從這三個偷來的吻開始。

從此以後，再也回不去「只有兩人」的日子。

先睜眼的，是加藤惠。

她睫毛顫了兩下，像從很長很長的夢裡掙脫。

晨光已經把房間照得透亮，榻榻米上的四個人影子纏成一團，分不清誰是誰。

她低頭，第一眼就撞進蓮的視線裡。

那雙眼睛裡還殘留剛剛偷吻時的慌亂與溫柔，像被抓包的小偷，又像終於等到這一刻的人。

兩人對視了整整三秒。

誰也沒說話，卻同時紅了耳尖。

惠先動。

她撐起上身，單馬尾從肩頭滑落，像一條栗色的瀑布。

動作很慢，卻讓趴在她身下的蓮瞬間暴露在另外兩道視線裡。

英梨梨與詩羽的睫毛幾乎在同一秒顫了一下，卻依舊閉著眼，假裝還在睡。

惠沒戳破。

她只是俯身，在蓮唇上又落了一個吻，這一次不再是蜻蜓點水，而是舌尖輕輕掃過他的下唇，像蓋章，又像宣示主權。

然後她退開一點，聲音淡得像在念課文，卻讓另外兩人的呼吸瞬間亂了：

「……早。」

這一個「早」，是說給蓮的，也是說給另外兩個裝睡的人聽的。

蓮的喉結狠狠滾了一下。

他想說話，卻被惠用指尖輕輕按住嘴唇。

她轉頭，先看向左邊的英梨梨。

金色雙馬尾亂糟糟地散在臉側，耳尖紅得快滴血，嘴角卻無意識地翹著。

惠伸手，把那條壓在蓮手臂下的雙馬尾輕輕撈起來，放到英梨梨自己肩上。

動作極輕，卻像把什麼東西正式交出去。

再轉向右邊。

詩羽的黑長直鋪滿蓮胸口，紅髮箍早就滑到地板。

惠撿起髮箍，極慢地重新戴回詩羽耳後，指尖順著她耳廓滑過，像安撫，又像劃分界線。

做完這一切，她才重新趴回蓮胸口，單馬尾蓋住兩人交疊的唇。

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卻清晰地落進另外兩人耳裡：

「……今天開始，輪流叫醒他，好不好？」

這句話落下不到兩秒。

英梨梨的睫毛終於忍不住顫得厲害，假裝剛醒，聲音帶著哭腔：

「……我、我才沒有裝睡！」

詩羽幾乎同時睜眼，黑長直滑落肩頭，語氣還想維持毒舌，卻在尾音處徹底破功：

「加藤同學，這個順番……我可沒同意喔。」

惠把臉埋進蓮胸口，耳尖紅得透明，卻輕輕笑出聲。

那聲音像把最後一層窗戶紙徹底捅破。

晨光透過窗簾縫灑進來，落在四個人交扣的手指與頭髮上。

後宮的第一個早晨，就在這句「輪流叫醒他」裡，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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