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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与鸟牢狱之灾【第四十四章-第五十章】,第1小节

小说:尺与鸟 2025-12-23 11:15 5hhhhh 5600 ℃

【44】

  卡里亚诺没有回旅店去,他在伊席拉的住处对付了一晚上,男孩连衣服都没脱,就在桌子上将就睡了一晚。在海上的雾刚起,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伊席拉就叫醒了卡里亚诺,其他孩子都还在沉沉地睡着。

  由伊席拉带路,两个人没有走主街,而是穿过了一条条坡度逐渐向上的小巷。奥斯特港的富人区被从广场通往奥斯特宫的大陆分成两部分,伊席拉领他去的是西区。因为蒙特罗斯爵士的宅邸在东边,卡里亚诺也没有来过这里。

  “快到了。”伊席拉的嗓音有些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扯着裙子侧面的系带。她停下脚步,指着西北方一道爬满红色蔷薇的白色院墙说。

  那堵白色院墙的墙头上立着雕着花的铁栅栏,栅栏后是一座三层石头小楼,从这里就能看到二楼阳台上摆着一盆秋英,开得正茂盛。

  卡里亚诺跟着伊席拉绕到房子的后身,那里只有简单的铁栅栏,伊席拉熟练地找到了一个缺口更宽的地方,带着卡里亚诺钻了进去。这里是这栋房子的后花园,九月的植物还足够茂盛,得以让两人进行躲藏,不让屋里的人看见。

  房子的后面有一扇嵌在墙里的凸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房间里的灯已经被打开了,暖黄色的烛光朦朦胧胧地映在玻璃板上。正对着窗户的位置摆放着一张长条桌,这里应该是这栋房子的餐厅。

  卡里亚诺和伊席拉躲在花园的灌木里,观察着屋内的一举一动。算算时间,女仆们应该已经起床工作了,她们现在应该在进行打扫工作,厨房里的厨娘也快把早餐准备好了。

  没过多一会儿,一个穿着浅色衣裙,裹着披肩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坐在了长条桌旁边的椅子上。她身上穿的连衣裙看上去要比伊莎贝尔·蒙特罗斯那条要简单不少,但却是奥斯特港最新兴的款式。她的头发近乎全白,已经由女仆梳成了整齐的发髻,鬓角处还别着一枚珍珠发卡。

  老妇人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女仆装的中年女子,手里端着一个茶壶,等她的女主人一坐下,立刻斟满了桌子上的茶杯。老妇人拿起茶杯,往窗外不经意地一瞥,却让窗外的两个孩子把她的面容看得一清二楚。

  尽管年龄不同,尽管有着不一样的肤色,但她的眉眼和伊席拉足足有八分相似。

  “就是她……”伊席拉的嘴唇颤动着,手指揪起了灌木的枝条。

  老妇人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异常,她喝了口茶,又把滑落的披肩往上拢了拢。她扭头和女仆说了些什么,那人转头离开,几分钟后端上来了一个银质的托盘。女仆一件一件地把托盘上的东西摆在桌子上,卡里亚诺眯起眼睛仔细看,那是一篮面包、几盘小点心、还有豆子和熏肉。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形高大的女仆领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女孩披着头发,还穿着绸子睡衣。她一看到老妇人,就小跑了几步,扑进了她的怀里。老妇人也亲昵地将小女孩揽在了怀里。

  高个的女仆把女孩扶上椅子,开始分盘子里的面包。小女孩和老妇人在聊着些什么,窗外的两人听不见,但知道她们一定聊得很开心,隔得远远的,就能看到女孩露出的白牙。

  卡里亚诺站在伊席拉的侧面,能看到女孩的眼眶慢慢变红。伊席拉捂了一会儿眼睛,等她把手松开的时候,又恢复了以前那副样子。

  “谢谢你,卡里亚诺。”伊席拉扭头,朝卡里亚诺笑得很甜,“我来过这里好几次了,但都没有勇气进来,谢谢你陪我。”

  “倒也不用谢我。”卡里亚诺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但你最好还是别再偷东西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

  “要不然你带着孩子们去蒙特罗斯领附近的修道院试试看呢?你和那个年纪大的可以帮修道院干活,那几个小的甚至有机会接受教育。”卡里亚诺给伊席拉想了一个出路,“那里的修道院是由我主家资助的,我可以求我的主人给你写一封推荐信。”

  “真、真的吗?”伊席拉的声音因喜悦而颤抖,“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侍从先生。”

  卡里亚诺和伊席拉直起身,打算沿着原路返回,先离开富人区。但当他们俩从铁栅栏里钻出来的时候,却被一个卫兵拦住了去路。

  “站住。”那个卫兵配着长矛,喝止住了两人,然后转头对身边的人说,“你说的小偷就是他们两个吗?”

  “是的,先生。我今天一早就看见这两个小鬼在我主人家的院子里溜达。”卡里亚诺发现,说这话的就是他透过凸窗看到的那个高个子女仆。

  “我的主人最近丢了不少东西,有个镯子,好像还有条项链。”她突然抬高了音调,“我就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小偷。”

  伊席拉确实是个小偷,她往卡里亚诺身后不自觉地缩了缩,脑子飞快地运转,想要从中找出一个主意脱罪,但直接被卫兵找上门来,她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我想这里有什么误会。”卡里亚诺毕恭毕敬地和卫兵说,尽量展现出涵养,“我和她只是想来这里看看。”

  “我们之前确实进入了这位女士的主人家的院子里,但我们没有入侵房子,也没有窃取任何物品。您可以自行检查。”

  “你把我当傻子吗?”卫兵有些不屑,“就算东西不在你们身上,谁又知道你们是不是把它们藏到别的地方去了。也许你们根本就是来踩点的”

  “我妈妈原来也住在这栋房子里,我只是想来看看!”伊席拉突然尖叫着说。

  “满口谎话的小鬼,你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吗?”高个子女仆反驳伊席拉,“更何况我的女主人根本没有什么女儿,更不会有你这么大的孩子。”这话让女孩直接愣在了原地。

  “先生,我很确定这是个误会,我是……”他是谁呢?他现在是杰尔德先生的学徒,卡里亚诺把嘴边的话堵了回去,蒙特罗斯爵士要求他隐藏身份,他不能在这里给他的主人添麻烦。

  卫兵拿出了一卷麻绳,把卡里亚诺和伊席拉的双手捆了起来,把两人的手腕连在了一起,自己则牵着绳子的另一头,拽着两个人朝着市政厅的方向走去。

【45】

  卫兵牵着卡里亚诺和伊席拉,沿着大路往山下走,根本没打算避开街上的行人,或者说,他正有意往人多的地方钻,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功绩一般。

  这会儿晨雾还没散尽,广场上已经有了赶早的商贩和行人,他们看到了被捆着的卡里亚诺和伊席拉,纷纷停下脚步侧目,皱着眉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甚至没有刻意压低议论的声音。还有几个孩子拽着母亲的衣角,好奇地盯着他们被捆住的双手。

  “看那两个,肯定是偷东西被抓了。”一个码头工人转头和他的同伴议论,“这些杂种没几个手脚干净的。”

  卡里亚诺不觉得羞愧,他什么都没做错。男孩尽量挺直脊背,抬着头往前走,但这些议论声还是让他觉得有点难堪。而他身后的伊席拉好像已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头垂得低低的,脚步也踉踉跄跄。卡里亚诺有几次都想回头关心一下她,但都被卫兵大声地制止了。

  “别想耍什么小聪明,小鬼。”卫兵对着卡里亚诺说,语气中充满了得意,“你俩等着进监狱吧,执政官会一直关着你们两个,直到有人把你俩偷的东西补上。”

  “你和你的同伙不一样,对不对?你看起来比她体面多了,你爸或者你妈有一个是我们这儿的人,从长相就能看得出来。”

  “你是怎么和她混到一起的?我猜待会儿肯定会有人来保释你,可惜现在不许我们对你们这种人动鞭子,不过想想你也逃不掉,你都敢偷到富人区,回去不得被人吊起来把屁股抽烂。”

  卡里亚诺默不作声,某种程度上这个卫兵说得没错。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联系上在王宫里的蒙特罗斯爵士,而他的主人也绝不可能把他弃之不顾。

  但他接下来要面对的——一想到这儿,卡里亚诺就打了个冷颤,他甚至现在就能清晰地感到臀部即将到来的痛楚,他恐怕真的要让蒙特罗斯爵士把屁股抽烂。

  见卡里亚诺不回复,卫兵哼了一声,把手里的绳子猛地往前一拽,让身后的两人差点摔倒。

  市政厅的地下室阴冷潮湿,刚推开门就能闻到一股霉味。在把门锁紧后,卫兵解开了两个人手腕上的结,又把两人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卡里亚诺的腰包被收走了,当做赃物被锁到了旁边的证物箱里。

  卫兵把两人交给了看守监狱的另一个卫兵,他用钥匙打开了监狱隔间的铁栅栏门,把两个人分别推了进去,又“哐当”一声锁上了铁门。

  “进去老实待着,执政官待会儿就来审问你们。”监狱守卫对着两人说,“别想着逃跑。”

  卡里亚诺揉了揉被勒红的手腕,牢房里只有一堆发霉的稻草,墙角还积着水。他扒着铁栅栏门,想要看看伊席拉现在的情况。

  “伊席拉,你能听到吗?你现在还好吗?”卡里亚诺小声问对方。

  伊席拉没有回复,在卡里亚诺的视线范围之外,女孩径直走到了隔间最里面的角落,抱着膝盖蹲了下来,把脸深深埋在了臂弯里。

  “守卫先生,”卡里亚诺又向监狱守卫喊道,“先生,您能来一下吗?”

  “他妈的,喊我做什么?”看守监狱的卫兵放下了手里的酒瓶,嘴里骂骂咧咧的,“别想耍什么花招,小鬼,我抽你两棍子没人能看出来!”

  “先生,您看,您能帮我个忙吗?”卡里亚诺放低声音,尽量让语气显得恭敬,“您能帮我带个话吗,我向您保证,一定有人能带我出去。”

  “您刚才看到我的腰包了吗?它刚才被人收走了,如果您能帮我这个忙,我就把里面的钱都给你。”

  一听到钱,有点微醺的监狱守卫立刻恢复了清明,男人挑了挑他的粗眉,示意卡里亚诺继续往下说。

  “您能往王宫传个话吗?只要能联系到门口的守卫就行,您就让他找昨天刚进宫的学者杰尔德。”卡里亚诺的语速有点快,“就说他的学生现在在市政厅的监狱里。”

  “这对您来讲只是个举手之劳,行吗?”卡里亚诺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乞求,“就算办不成您也没有什么损失。”

  卫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大概是觉得他说话有条理,不像普通的小偷,又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说:“行吧,我换班之后帮你跑一趟,但如果没人理你,你可别怪我。”

  昨天下午,蒙特罗斯爵士已经在王宫里和国王谈了有一轮了,两人在那个秘密的小会客厅一直聊到晚餐时间,晚上蒙特罗斯爵士就住在宫里。第二天,国王还召集了另外几个重臣,在书房里召开了更加正式的会议。

  “我的女孩,”莱奥波尔多二世指的是他的迷雾女士号,“这次返航的时候,被私掠船袭击了三次,他们的武器是维尔特姆的制式装备。”

  国王用手指敲着桌子,眼睛扫过房间里的众人,他的侍从官西里尔爵士会意,立刻将海图铺在了国王面前的桌子上。

  “诸位,我丝毫不曾怀疑过你们。”国王说,“毕竟航线和进出港的日期都不是什么秘密。”

  “但能如此精准又快速地组织起多次袭击,显然不是维尔特姆的私掠船能单独做到的。”王家海军总指挥官雷吉纳德·霍尔伯爵为国王补充道,“至少在他们手里,有我们上一次的航行日志。”

  “但我的船长不可能是叛徒。”国王说,“我信任他,就像信任在座的诸位一样。”

  “阿利斯泰尔,你在莱德领受到了袭击,如果不是你那小子够机灵,你恐怕要少一条胳膊。”国王把目光看向蒙特罗斯爵士。

  “阿尔伯特,你的领民突然开始反对王权庇护税,要求向教会缴纳完整的慈惠税。”国王又把目光转向蒙特罗斯爵士的好友,阿尔伯特·费尔奇尔德伯爵,“我相信他们和我的税务官闹得很不愉快。”

  “诸位,我有理由相信,有人在密谋反对我。”莱奥波尔多二世突然轻笑了一声,“虽然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秘密。”

【46】

  国王和几人一直商谈到暮色临近,蒙特罗斯爵士和费尔奇尔德爵士一同走在奥斯特宫的走廊里,他们两个在金流战争之前就打过照面,当时便颇为互相欣赏,在战争期间,两人更是成为至交。

  和蒙特罗斯爵士不同,费尔奇尔德爵士的爵位完全合法合规。在现任国王的祖父巴尔塔萨三世上任之前,费尔奇尔德家就一直是他最坚定的拥趸,在王位继承战争中,也毫无保留地选择支持了巴尔塔萨·佩拉吉乌斯。在此期间,费尔奇尔德付出了巨额的兵力和财力鼎力相助,甚至时任的继承人也死在了战争中,才最终使得巴尔塔萨三世战胜了他的诸位表亲。

  此后,费尔奇尔德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他们的领地本在更北方的位置,森林茂密,直到现在也在向国王的造船厂提供大量的优质木材。在王位继承战争后,他们还兼并了被宣布为叛国的北部赫尔德家的大部分土地,获得了其中的几座铁矿山。他们在国王的宫廷内,永远都有一席之地。

  “阿利斯泰尔,听说你上次受伤了?”费尔奇尔德爵士关切地问蒙特罗斯爵士,“你怎么没有写信通知我呢?”

  “我要是写信寄去你的领地,你现在还没收到呢。”蒙特罗斯爵士抱怨道。这显然是一个夸张的说法,费尔奇尔德爵士不置可否。

  “更何况我也没什么大碍,虽然那伤口确实挺吓人的。”蒙特罗斯爵士故作轻松,“多亏了我那个男孩机灵,不过这一下可把他吓得够呛,那小子竟然半夜跑去抽自己后背,我当时就想也搞条那样的鞭子,下次就用来抽他屁股。”

  “说真的,阿尔伯特。”蒙特罗斯爵士突然郑重其事地说,“如果在他二十一岁之前,我突然死在了你前面,请你收留这孩子。这个年纪的男孩总要管教,但他终归是个好孩子,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费尔奇尔德爵士知道蒙特罗斯爵士指的是他那个混血的侍从——卡里亚诺·马托斯。费尔奇尔德爵士见过几次这个男孩,表面上足够乖顺,实际上也足够精明。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的。”费尔奇尔德爵士说,“不过阿利斯泰尔,那时候都说你是个有福之人,圣主会保佑你的。”

  二人在一个环形走廊分别,蒙特罗斯爵士走向自己在奥斯特宫内暂时居住的客房,却在拐角处碰上了一个年轻的卫兵。

  “您是杰尔德先生吗?”他说话有点磕绊,等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行礼,“我是说,蒙特罗斯爵士?”

  “是我,怎么了?”这是一个新面孔,蒙特罗斯爵士没有过多苛责他。

  “刚才有人托我告诉您,您的学生被抓进了市政厅的监狱,说是在富人区偷了东西,您最好尽快把他赎出来。”年轻的卫兵没有停顿,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完。

  “我知道了,谢谢你来通知我。”蒙特罗斯爵士先是有点庆幸,如果这个卫兵再快一点,就会在他和费尔奇尔德爵士分开的之前撞上他们,一想到这个场面,真是有够滑稽和丢人的。

  随后蒙特罗斯爵士才感受到自己在心头翻涌的怒火,他和卡里亚诺才分开没有两天,这小子已经把自己闹进了监狱里去,爵士的眉峰瞬间拧紧,转身往国王的寝殿走去。

  他了解国王本人,在得到封地之前,他在首都住过一阵子。在享用晚餐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喜欢待在自己的卧室里和自己下棋。国王莱奥波尔多二世毫无疑问是个棋类高手,和任何人对弈都只会让他感到无趣。

  蒙特罗斯爵士请门口的西里尔爵士帮他通传,在得到准许之后,西里尔爵士为他拉开了国王寝殿的大门。果不其然,莱奥波尔多二世正坐在阳台前的那张小圆桌上,摆弄着上面的棋盘。

  “陛下,”蒙特罗斯爵士有点难以启齿,“请您给我个手令,我的侍从现在被关在了市政厅的监狱里。”

  国王想了想昨天看到的那个男孩,想起了他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倒也没觉得有多惊讶,只是挑了挑眉,随手写了一道手令,封进了带着王室火漆印的信封里。

  蒙特罗斯爵士接过手令,躬身道谢,然后快步走出奥斯特宫,朝着市政厅走去。街道已经逐渐变得昏暗,各家窗口亮起零星的灯火,还好市政厅就建在城市中心广场的附近。

  市政厅的守卫见了国王的手令,哪里还敢怠慢。卡里亚诺和伊席拉还没有被带出去审问,当监狱的那扇木门被推开时,卡里亚诺正靠着墙,坐在铁栅栏门下面。

  “先生!”卡里亚诺看到蒙特罗斯爵士,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随即又蔫了下去,低下头,“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

  蒙特罗斯爵士没说话,只是朝监狱守卫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门给打开。等卡里亚诺一出来,蒙特罗斯爵士就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卡里亚诺撵了两步,他能感觉到爵士明显的怒意,但还是咬咬牙,拉住了他主人的袖子。

  “先生,您回去打死我都行,但把她也放出来吧,我向您保证她不是坏人。”卡里亚诺声音放得很软很轻。

  缩在墙角的伊席拉只能看到有人来把卡里亚诺接走了,她知道那一定就是蒙特罗斯领的领主,“看起来我们果然不一样啊。”女孩在心里自嘲地想。

  但她却看到卡里亚诺拽着蒙特罗斯爵士的袖子,梗着脖子不肯走,好像在向他央求什么。爵士似乎训斥了男孩几句,过了一会儿又无奈地和监狱守卫说了几句话。然后她就看见监狱守卫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也打开了关着她的那把锁。

  蒙特罗斯爵士甩开了卡里亚诺的手,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那男孩朝他看了一眼,却回头向内跨了几步,顺手还扯过了拿在监狱守卫手里的腰包。腰包里的钱已经被守卫自行拿走了,卡里亚诺没法说什么,他得遵守自己的承诺。

  “听着,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努力去做。”卡里亚诺嘱咐伊席拉,“至少去修道院碰碰运气,答应我,好吗?”然后没等她回复,就急忙转身去追自己的主人。

  “谢谢……”伊席拉朝着卡里亚诺小声说,尽管明知道他看不到,却还是朝着他离开的方向鞠了一躬。

【47】

  “等等我,先生。”卡里亚诺几乎是用跑的才赶上了蒙特罗斯爵士,“您听我解释,先生。我没有……”

  “我劝你给自己留点力气,卡里亚诺。”蒙特罗斯爵士的语气难得能听出来一丝恼怒,“等我收拾过你,有的是时间给你讲话。”

  “先生……”卡里亚诺咬了一下嘴唇,止住了继续说些什么的冲动。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恐怕真的在劫难逃了,男孩觉得自己不如立刻转身溜回监狱里去,还能免受一顿皮肉之苦。

  他的主人一直都是一个不动声色的人,卡里亚诺通常都很难从蒙特罗斯爵士的语气中判断他真实的感情,而现在他却能从其中感受到爵士明显的愤怒。

  可卡里亚诺也不可能真的逃跑。如果蒙特罗斯爵士真的决定把他打死,那他一定会在前一天就直接跑得远远的,他甚至可以逃到别的领地去,逃到维尔特姆,甚至逃到新大陆。

  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讲,没有任何地方比蒙特罗斯爵士的身边更好,男孩低垂着头,脑袋里却不经意间想起女孩伊席拉的那句话。

  “为什么我们就该被这么对待呢?”

  觉得自己只是这么想就一定会下地狱。蒙特罗斯爵士为自己提供了食宿,提供了训练和教育的机会,一直尽心尽力地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合格的骑士,甚至还带着自己面见国王。而他竟然因为屁股上即将挨上的几下责打,就产生这么大逆不道的念头。

  “圣主啊,原谅我。”卡里亚诺默默在心里忏悔了几句,没有看路,一不小心撞到了走在前面的蒙特罗斯爵士。

  “抱……抱歉……”卡里亚诺揉了揉额头,声音细若游丝。

  “你就这么害怕?”蒙特罗斯爵士停了下来,伸手捏了捏男孩的肩膀,卡里亚诺的身形从小到大都不算特别高大,他现在依然比高大的爵士矮一个头。

  “没……”卡里亚诺愣了一下,转念又决定用恐惧当成借口,把他真实的想法搪塞过去。“是的,先生,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

  “你是该害怕。我保证这次有你好受的,马托斯。”蒙特罗斯爵士打断了卡里亚诺的话,卡里亚诺能明显感觉到爵士在讲这句话时候的咬牙和切齿。“等着吧,我保证你到家的时候也不敢坐下吃饭。”

  “是……”卡里亚诺最后还是没能把讨饶的话说出来,他既不敢说,也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能感觉到他的主人甚至比他第一次挨马鞭的时候还要生气。

  那是在他十四岁的时候,那一年里他刚刚被升级为侍从。卡里亚诺和埃利奥两个男孩听信了猎人老巴顿的话,一头钻进了小镇旁那个大人们绝不会允许孩子们进入的,那个在峭壁上的树林里寻找独角兽,结果却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在避雨的时候,两人又赶上了塌方,让两个男孩在山洞里被困了一天一夜。

  卡里亚诺还记得那个场景,在找到他们后,马蒂亚斯医生当场就给了自己儿子一记响亮的耳光,而他自己在两天之后才接受了那顿足以让他铭记终生的责打——那是他第一次挨马鞭,就在他自己的房间的床上,因为蒙特罗斯爵士不认为男孩能安分地站在书房里,弯腰接受自己的惩罚。

  卡里亚诺租住的小旅馆离市政厅不远,两个人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卡里亚诺走在前面,挤过一楼小酒馆晚间被摆放得有些拥挤的桌椅,踩着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把蒙特罗斯爵士领到了他这几天本打算暂时生活的地方。

  这也是卡里亚诺第一次好好观察这个房间,这间房不算太大,甚至比卡里亚诺在庄园里自己的房间还要小。屋里收拾得还算干净,但除了一个陶炉,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家具。门的内侧放着的木头架子,一张对着窗户的简朴小床和窗户下面放着的一对桌椅,就是这个房间里的全部陈设。

  蒙特罗斯爵士坐在了那张小床上,以他的身高来说,在这里显得有点拘束。卡里亚诺不敢坐,低着头站在屋内不大的空地中间,扯着衣角。

  “能不能回去再……”卡里亚诺知道希望不大,虽然他刚才口口声声说打死他也行,但一想到真要在这儿受罚,男孩但还是开口试图将惩罚延后。

  旅店薄薄的墙壁一看隔音效果就不是那么好,他怀疑住在隔壁,只和他打过一次照面的那对带着孩子的夫妇能把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卡里亚诺简直不敢想他们以后会怎么吓唬自己孩子,不知道平时那孩子会不会挨打。他在心里默默模仿着女人的语调,想象着当妈妈的会说的话。

  “嘿,小捣蛋鬼,你得听点话。不然我下次让你爸爸狠狠地揍你,就像隔壁的那个哥哥挨揍一样。”然后那个孩子就会想起那天的动静,直接被吓得直接放声大哭。

  “等回去肯定还会再打你的,桦树条和马鞭你肯定要挨一个。具体用哪个,取决于你这几天的表现。”蒙特罗斯爵士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可怕的话,现在轮到卡里亚诺想哭了,“我们快点解决这个问题,待会儿我还得赶回宫里。”

  “现在去楼下找旅店老板。告诉他,因为你屡教不改,你的师傅需要向他借手中最严厉的工具来管教你。问他有没有教训最懒散的伙计的家伙。”他对着卡里亚诺说,语气不容置喙。“把我的话完整地带到,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先生。”卡里亚诺绝望地回答,这意味着他没办法把自己要挨打这件事瞒过去,而他的主人显然觉得他身上这条窄窄的皮带造成的痛楚不够。

  奥斯特港的旅馆老板用来收拾伙计的最严厉的工具会是什么呢?卡里亚诺失魂落魄地走下了楼梯,脑子里忍不住开始担忧自己待会儿会受到什么东西的教训,那会是一条藤鞭吗?又或者是一把手杖?

【48】

  这间旅店的老板是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半秃男人,他正坐在柜台后面看报纸,这是一种得益于首都奥斯特港繁荣的印刷业而产生的新兴刊物,它们定期出版,由平民的男孩女孩们贩卖给乐于关注实事的先生女士们,它们的消息来源一般依赖于奔波于各地的商队们。

  “先……先生……”卡里亚诺讲话有点磕绊,这着实有点让他难为情。

  “怎么了,年轻人?”旅店老板放下报纸,他认出了卡里亚诺是租住他楼上房间的客人。

  “请问您有没有教训懒散伙计的家伙。”卡里亚诺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屡教不改,我的师傅需要向您借用……您最严厉的工具,用来管教我。”男孩以对方能听到的最小的声音,完整地表明了蒙特罗斯爵士的需求,没等卡里亚诺把话说完,他的脸就已经红了一片。

  “嘿嘿,”卡里亚诺扭捏的样子逗笑了这个男人,“那个倒是有的,小兄弟你犯了什么事,惹得你师傅那么生气?”

  卡里亚诺没有回应,他觉得自己的脸现在烫得可以用来烧水,好在旅店老板也没打算接着追问。他对着在厨房里干活的酒馆侍女喊了几句。

  “梅莉,把那东西拿过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系着白色围裙,满脸麻子的女人拎着一把藤拍,一路小跑过来。

  “您又要揍他啊,您就行行好吧。”那个女人嘴里念念有词,不情愿地把藤拍递给旅店的老板。卡里亚诺见过这东西,它是庄园里女仆们用来拍打地毯和棉被的工具。

  “没有,但我要把它借给这个年轻人——”旅店老板顿了一下,“的师傅用一下。”

  卡里亚诺小声又快速地道了谢,然后拿着那个藤拍,在女人同情的目光里落荒而逃,快步地走上了楼。

  蒙特罗斯爵士看到卡里亚诺手里拿着的东西有些意外,此前他没想过这东西还能用来教训男孩欠揍的屁股。

  “你确定把我的话’完整‘地带到了?如果让我发现你敢耍什么小心思,卡里亚诺,我就把你带到楼下去打。”蒙特罗斯爵士着重强调了“完整”两个字。

  “他就给了我这个东西,先生。”虽然是卡里亚诺有错在先,但无故被人怀疑还是让他感到有点委屈,“您大可向他问问。”

  “好了,脱裤子吧。”蒙特罗斯爵士拿藤拍指了指窗边的小桌,“撑在这儿。”

  “不行,先生。”卡里亚诺站在原地没动,“那离窗户太近了,院子里有人在喝酒,会被看到的。求您了,先生……”

  “你今天的话实在有点太多了,卡里亚诺。”蒙特罗斯爵士训斥男孩,“你是不是不服管教?”

  “我怎么敢,先生……”卡里亚诺低头,却一步都没挪,尽管他知道这会让他的主人更加生气。

  蒙特罗斯爵士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男孩着实让他生气,但他不太喜欢在愤怒的状态下惩罚他的男孩。他往四周环顾了一圈,这个房间确实不算太大,他不想让卡里亚诺躺在床上挨打,保持住姿势也是惩罚的一环,他并不想给卡里亚诺减轻处罚。

  “跪到床边去,卡里亚诺。”

  卡里亚诺挪到床边,顺从地解开裤带,把裤子往下一拉,跪了下去。男孩把小腹卡在床沿上,上半身埋在不怎么柔软的床榻里。

  “把枕头垫在肚子下面,屁股撅高点。”

  男孩依言照做,枕头能更好的保护他的腰部,也让他的屁股比刚才抬高了几分,放在了一个更容易被责打的位置上。

  卡里亚诺的双手抓着床单,臀腿处的肌肉紧绷,等待着未知的疼痛降临。这东西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他其实和蒙特罗斯爵士抱有一样疑问。

  但藤拍仅落了一下,就完全打消了他可笑的念头。卡里亚诺完全称得上是被打屁股的专家,但这东西带来的痛感着实让人有些吃惊,它不像桨板或者皮带会带来钝痛,藤拍带来的是一种藤条一般,更具穿透力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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