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的晨光像刚从瑶池里舀出来的琼浆，金灿灿地漫过书屋檐角的青铜风铃。那风铃是王母娘娘赏的，六角铜片上錾着并蒂莲纹，被天风吹得叮铃作响，倒比寻常人间的铜铃多了几分仙家清韵。

杨戬端坐在窗边的紫檀书案前，银甲袖口缀着的梅花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执一杆青玉狼毫，正伏案批改人间祈愿文书——最上头那张写着"求姻缘"，墨迹歪歪扭扭，像是哪个情窦初开的凡人娃娃攥着笔杆子抖了半天；底下压着的则是"保平安"，字迹工整得像是私塾先生手把手教出来的，倒叫人忍不住猜是哪家乖巧的小娘子。

"二郎真君～"窗外突然飘进一声黏糊糊的唤声，带着几分故意拖长的尾音。杨戬头也不抬，笔尖在"求财"二字上轻轻一点："萧天。"

话音未落，一团黑影便"咻"地窜到窗棂边。那少年生得浓眉大眼，皮肤黑得像是泼了墨似的，偏生生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亮得能照见人影儿。他此刻正踮着脚扒着窗框，手里还攥着个毛茸茸的玩意儿——仔细一看，竟是只用红线编成的小老虎，尾巴尖儿还挂着个小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真君批文书呢？"萧天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我给您带了早课点心！"说着从背后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几块桃花酥，热乎乎的香气混着晨露味儿直往人鼻尖里钻。

杨戬抬眸瞥了他一眼，见那油纸包边缘还沾着几点桃汁，显然是偷吃时不慎蹭上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轻敲案头："你又胡闹。"话虽这么说，却还是伸手接过点心，指尖不经意擦过萧天温热的手掌心，倒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缩了缩。

萧天笑嘻嘻地凑近，黑发间还缠着几缕晨露打湿的发丝："信徒夸您灵验，可没夸您无趣呀～"说着突然伸手，"咻"地把杨戬案头的墨砚给挪开了——那原本端端正正搁着的青玉砚台，此刻竟被他换成了个巴掌大的陶制拨浪鼓，红绳拴着的鼓槌还在轻轻晃荡。

杨戬盯着那拨浪鼓看了半晌，眉心微微蹙起："这是......"

"凡间娃娃玩的！"萧天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我昨儿下界时瞧见的，想着您批文书太闷，给您添个乐子～"他说着还示范性地摇了摇鼓槌，"咚咚咚"的声响倒真比砚台磨墨声热闹些。

杨戬哭笑不得地伸手，将拨浪鼓重新换成了砚台。墨汁在端砚里漾开涟漪，倒映出萧天促狭的笑脸："下次再这般胡闹，便罚你去扫三十三重天的云阶。"

"哎哟哟～"萧天夸张地捂住心口，"真君罚得也太狠啦！"话虽这么说，却还是乖乖坐回自己那桌，[[rb:从袖中摸出本皱巴巴的 > 南华经]]，随手翻了两页便趴在案上打起了哈欠。

窗外忽地传来闷雷声，原本晴朗的天幕瞬间被乌云笼罩。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杨戬刚合上文书，便见萧天愁眉苦脸地望着窗外："这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

"早课将至。"杨戬起身，银甲袖口掠过案头时带起一阵微风，将案上未干的墨迹吹得微微晕开。他瞥见萧天还趴在桌上没动弹，便伸手拽了拽他的袖角："走吧，总不能让你淋雨去书屋。"

萧天眼睛一亮，立刻蹿了起来："真君最好啦！"说着从门后摸出把油纸伞——那伞面画着憨态可掬的胖娃娃抱着鲤鱼，倒像是凡间集市上卖的玩意儿。杨戬无奈地接过伞柄，两人一前一后踏入雨幕之中。

雨丝密密麻麻地织成帘幕，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杨戬左手持伞，右手负于身后，银甲在雨中泛着冷冽的光。萧天则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侧，时不时伸手去接檐角坠落的雨滴，黑皮袖口很快便被洇湿了一大片。

"真君小心！"萧天突然伸手拽住杨戬的袖角，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那银线绣纹扯变形。杨戬低头看去，只见伞面歪向自己这边，萧天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雨幕里，发梢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无妨。"杨戬微微侧身，将伞柄往萧天那边倾斜了些。伞面微倾的瞬间，两人的衣袖不经意间相触，萧天腕间那道淡褐色的旧伤疤便映入了杨戬的眼帘——那疤痕细长，像是被什么利爪划伤的，边缘处还隐约可见淡青色的淤血。

杨戬指尖微微一顿，似是不经意间擦过那道疤痕。萧天猛地缩回手，耳尖瞬间漫上薄红："这、这是小时候追野兔子摔的！"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声音却比平日里高了八度。

杨戬垂眸看着自己指尖残留的温度，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雨声渐密，伞面上的胖娃娃似乎都在捂嘴偷笑。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莫要再淋雨，当心着凉。"

"知道啦知道啦～"萧天笑嘻嘻地应着，却还是忍不住凑近了些，黑色短发上的水珠滴落在杨戬的银甲袖口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真君身上好香呀，是瑶池的桂花露吗？"

杨戬耳根微热，却并未答话。两人共撑一伞穿过回廊时，雨帘中的青铜风铃被风吹得叮铃作响，倒像是为这静谧的清晨谱写了一曲轻快的乐章。

书屋内早已坐满了仙童，文曲星端坐在主位，手中执着一卷竹简，正慢条斯理地翻动着。杨戬与萧天踏入殿门时，文曲星抬眸瞥了一眼，见两人衣袖皆有些湿意，便微微颔首："[[rb:今日讲 > 逍遥游]]，且先将衣衫整理妥帖。"

萧天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座位——那位置在书屋最后一排靠窗处，桌上还摊着几本翻得卷边的杂书。杨戬则走向自己惯常的位置，在窗边的紫檀书案前落座。刚摊开竹简，便见萧天偷偷摸摸地从袖中掏出个布偶，正是方才那只在窗棂边把玩的小老虎。

"萧天。"文曲星的声音突然在殿内回荡，"《逍遥游》首句为何？"

书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萧天手忙脚乱地将布偶塞回袖中，却不想碰倒了案头的墨砚。黑色的墨汁溅在竹简上，洇开一片模糊的痕迹。

"我、我......"萧天支支吾吾地站起来，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是慌乱，"首句是......是......"

杨戬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半截布偶尾巴，又见他急得耳尖通红，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北冥有鱼。"

"北冥有鱼！"萧天如蒙大赦般大声应道，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得意，"其名为鲲！"

文曲星捋须微笑："不错，且说说何为'小大之辩'。"

萧天挠了挠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显然是没背熟。杨戬见状，又悄悄在桌下用脚尖踢了踢他的鞋尖——这是他们幼时便有的暗号，意为"我帮你"。

萧天会意，立刻站起身来，声音清亮："北冥之鱼化为鹏鸟，徙于南冥，此乃小大之形变；然鹏之高飞九万里，仍需借六月息者，是谓形虽大，犹有所待。故曰：'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

书屋内响起零星的赞叹声，文曲星亦微微颔首："甚好。"

杨戬垂眸假装翻阅竹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萧天得意地冲他眨了眨眼，又偷偷从袖中摸出那小老虎布偶，在桌下晃了晃——那铃铛叮当作响，倒像是给他的胜利奏响了凯歌。

然而好景不长，文曲星下一题便点到了杨戬："二郎真君，既知'小大之辩'，可解'逍遥'何意？"

杨戬从容起身，声音清朗："逍遥者，心之自在也。如北冥之鱼，虽困于方寸，然心可游于四海；如南冥之鹏，虽翔于九天，然心仍有所系。故真正的逍遥......"

"杨戬！"萧天突然在桌下捅了捅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袖子扯破，"你昨日说'逍遥就是像哮天在云端奔跑时，风灌满衣袖'！"他声音不小，惹得满屋仙童都哄笑起来。

文曲星眉头微蹙："二郎真君，可是要本座替你作答？"

杨戬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将萧天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文曲星捋须摇头："虽言辞粗浅，却也有几分真意。"话虽如此，却还是罚两人去殿外走廊罚站，说是"静心思过"。

走廊上飘着细密的雨丝，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杨戬与萧天并肩站在廊下，两人皆垂首站着，却谁也没说话。

"喂。"萧天突然小声开口，"对不起呀，连累你一起罚站。"

杨戬侧目看他，见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是歉疚，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乖巧。他轻声道："无妨。"

"我、我下次一定好好背书！"萧天信誓旦旦地保证，又从袖中摸出那小老虎布偶，"你看，我把它擦干净了～"那铃铛叮当作响，倒像是给他的承诺伴奏。

杨戬望着他黑亮亮的发顶，忽然觉得这惩罚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雨丝渐密，打湿了廊下的风铃，那清脆的声响混着雨声，倒像是为这静谧的午后谱写了一曲轻快的乐章。

"二郎真君～"萧天突然仰起头，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等下课了我带你去凡间买糖葫芦吧？我知道城南有家老字号，糖壳脆得能听见响儿！"

杨戬还未答话，便见萧天又神秘兮兮地凑近："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不许再说我胡闹啦～"萧天笑嘻嘻地说着，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倒映着雨帘中的天光，亮得像是藏着星辰。

杨戬望着他，忽然觉得心跳又漏了一拍。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若你乖乖背书，便允你。"

"耶！"萧天欢呼一声，又忍不住凑近了些，黑色短发上的水珠滴落在杨戬的银甲袖口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真君最好啦！"

风铃在雨中叮铃作响，倒像是为这少年的笑声谱写了最动听的旋律。杨戬望着身旁这个黑皮少年——他有着犬类般的敏锐与活力，也有着少年独有的朝气与狡黠。在这一刻，杨戬忽然觉得，或许这漫漫天庭岁月，也并非全然无趣。

毕竟，有他在身旁，连罚站都变得可爱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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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重天的夜幕像一匹泼墨的绸缎，缀着细碎的星子。书屋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西偏殿的檐角还悬着盏琉璃灯，风一吹便晃出朦胧的光晕。

萧天蹲在云端，黑色劲装被夜露浸得微微发亮。他手里攥着柄银光闪闪的巡令牌——那是文曲星罚他"代行天职"的凭证，牌角还沾着点凡间小摊贩炸的糖炒栗子香，大概是方才路过集市时蹭上的。

"啧，当真是罚得冤。"他嘟囔着，足尖轻点云絮，化作一道黑影掠过人间灯火。夜风灌进领口，带着凡尘的烟火气，混着糖葫芦的酸甜、烤红薯的焦香，还有......唔，某种甜腻腻的味道，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人偷偷交换的誓言。

他循着巡令牌的微光落在城南公园。老槐树的枝桠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树底下石凳上坐着对年轻情侣。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裙子，正把剥好的糖炒栗子往小伙子嘴里送；小伙子则红着耳朵，笨手笨脚地掏出手帕擦姑娘嘴角的碎屑。

"要死要死，这也太肉麻了......"萧天背靠着树干，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巡令牌上的云纹。可那对视时眼里的光，还有姑娘耳尖漫上的薄红，却像根细线似的，轻轻拽着他的心尖儿。

他忽然想起今早书屋里，[[rb:杨戬帮他答 > 逍遥游]]时垂落的睫毛——那上面还沾着点晨露打湿的墨痕，随着翻书动作轻轻颤动，像是停栖的蝶翼。又想起罚站时，杨戬替他拢衣襟的手指，指节修长白皙，擦过他颈侧时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我这是......"他猛地咬住下唇，喉结滚动了一下。腕间那道淡褐色的旧伤疤隐隐发烫，像是被谁悄悄吹了一口气。百年前那场天劫劈下来时，这道疤是他用脊背替杨戬挡下的，当时疼得眼前发黑，却咬着牙没吭一声。

此刻夜风掠过树梢，带着凡间恋人的窃窃私语："等桃花开了，我们再去山上看。""好，到时候我给你编个花环......"萧天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他慌乱地跳上屋檐，黑色短发被夜风吹得乱糟糟的，连巡令牌都差点掉在地上。

"萧天！"远处传来值夜仙官的呼喊，他一个激灵，化作黑雾遁回天庭。云层在脚下翻涌，他攥着巡令牌的手指关节发白，腕间旧伤疤烫得像是快要烧起来。

书屋后的回廊静悄悄的，只有更漏声"滴答滴答"地响。萧天刚踏上玉阶，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杨戬——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眉峰依旧如远山般清隽，偏生眼底映着星河，倒比平日多了几分温柔。

"怎么回来得这样晚？"杨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袖口掠过萧天肩头时，带起一阵清冽的松香。

萧天猛地别过脸，喉结又滚了一下："就、就例行巡查。"他不敢看杨戬的眼睛，余光却瞥见对方袖口沾着点墨渍——大约是方才还在批改文书。

两人并肩走着，夜露打湿了青石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萧天忽然停住脚步，黑色短发垂落在额前，遮住了他闪烁不定的眼神："二郎真君......"

"嗯？"

"若我也有妄念呢？"

杨戬脚步一顿，银甲袖口擦过萧天的衣袖。他转头望向身旁的黑衣少年，见他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像是盛着一片搅碎的星河。可那眼底又浮着一层雾气，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又被死死按着。

"......什么妄念？"杨戬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萧天没有回答。他忽然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袖口，露出腕间那道淡褐色的旧伤疤。月光洒在疤痕上，映出细密的纹路——那是百年前天劫劈下来时，他用自己的脊背替杨戬挡下的伤。当时血流如注，他却笑着说"不碍事"，结果被杨戬罚了三个月不准吃糖葫芦。

杨戬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当然认得这道疤。百年前那场劫难里，他分明记得自己被天雷击中时，有双黑乎乎的小爪子死死护在他背上，后来那爪子变成了手，却永远留下了这道疤。

"我......"萧天突然别过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什么。"说完便匆匆往前跑去，黑色劲装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一阵细碎的风。

杨戬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还残留着方才触碰萧天衣袖时的温度。他望着那道仓皇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心跳声比往日大了许多，像是有人在胸腔里擂鼓。

回到自己的云间小筑，杨戬反手锁上门扉。案头的青铜风铃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rb:他从袖中摸出本 > 天庭典籍]]，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rb:却是本凡间话本 > 少年心事录]]，书页间还夹着张泛黄的纸笺，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初恋是什么"。

"......"他耳根微热，连忙将书塞进袖中。可刚转身，[[rb:又忍不住从书架上抽出本 > 仙僚轶事]]，翻到"情之一字"那章。书页上的字句晦涩难懂，什么"情动则心摇，心摇则神散"，看得他眉头直皱。

与此同时，书屋后的偏殿里，萧天正把自己裹进黑狐毛毯里。案头的油灯映着他黑亮的发顶，[[rb:他手里攥着本从天庭图书馆偷来的 > 凡间情事考]]，书页间夹着的正是他今早在凡间捡的糖炒栗子包装纸——算是某种笨拙的纪念。

"初恋......"他小声念着，指尖划过书页上"少年男女初动心时，往往始于相视一笑或偶然触碰"的字句。书页翻动间，露出夹在里头的巡令牌碎片——那是今夜巡查时不小心扯下的，上面还留着他的指纹。

窗外，一轮明月悬在云端，将清辉洒在天庭的每一个角落。杨戬在烛火下翻着话本，忽然被某页上的插图逗笑了——画的是个白衣少年偷偷给邻家姑娘递桂花糕，配文是"心动如小鹿乱撞"。他赶紧用袖子遮住画页，却遮不住自己发烫的耳尖。

萧天在毯子里蜷成一团，书页上的字句映在瞳孔里："情窦初开时，少年人常因对方一个眼神而辗转反侧。"他忽然想起今早书屋里，杨戬帮他答完题后，指尖掠过他后颈时带起的那阵微风——那风里有松木的清香，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度。

两人各自翻着书页，谁也不知道彼此正做着同样的事。天庭的夜越来越深，唯有青铜风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诉说着某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次日清晨，天庭图书馆的虎先生揉着眼睛整理书架。忽然"啪嗒"一声，[[rb:本 > 少年心事录]]从顶层掉了下来，书页间夹着的纸笺飘飘荡荡，落在了他的脚边。

"哎哟喂！"虎先生扶额叹气，"这年头连二郎真君都开始看这些......"他弯腰捡起书，瞥见封皮上"初恋指南"四个大字，顿时吹胡子瞪眼，"现在的仙童啊......"

而在另一排书架后，[[rb:哮天犬正偷偷把 > 凡间情事考]]塞回原位，黑色短发上还沾着点书架上的灰尘。他踮着脚尖溜出来时，差点和路过的仙娥撞个满怀，耳尖瞬间漫上薄红。

晨光漫过书架，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谁也不知道，此刻的天庭里，有两颗年轻的心正悄悄悸动着，像春日里破土而出的新芽，带着懵懂的甜蜜与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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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学院的放学钟声还带着余韵，琉璃瓦上流转着慵懒的夕晖。学子们驾着云彩或骑着仙宠，三三两两散去，像泼洒开的彩墨。

“哮天，”杨戬整理着书匣，声音平稳如常，“你先回。我还有些……典籍需去藏经阁查阅。”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甲袖口的内衬，那里绣着的梅枝纹路似乎比往日更硌人。

哮天犬正把玩着那个红线编的小老虎，闻言抬头，琥珀色的眸子在暖光下澄澈见底：“好呀！那我回去蒸上你爱吃的糯米灵藕！”他笑得毫无阴霾，黑色短发随着点头的动作一跳一跳，转身便化作一道轻快的黑影，融入放学的仙童人流中。

确认那身影消失在天际，杨戬身形一晃，避入回廊拐角的云霞深处。再走出来时，已变作一个面容普通、穿着寻常学子青衫的少年，连额间那道标志性的神纹也隐去了。他循着路牌指引，走向学院边缘一座被彩虹藤蔓缠绕的偏殿——「心镜斋」，天庭的心理咨询室。

推开门，并未见到预想中古板的仙师。一位身形高挑、穿着亮片流光喇叭裤、搭配玫红色仿唐制圆领袍的“女子”正对镜贴花黄。他闻声回头，眼线飞挑，假睫毛扑扇如蝶翼——正是咨询师高姐，本体乃兔儿爷分身，华裔男子高远。

“哎哟喂～新面孔？”高姐的嗓音清亮，带着点戏曲念白的腔调，手中团扇轻摇，“来来来，坐这边软垫上，跟高姐说说，是仙法考试压力大，还是……少年心事难解呀？”他指了指旁边铺着天鹅绒的矮榻，自己则姿态优雅地旋身在对面坐下，亮片裤子在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斑。

杨戬（此刻是普通学子模样）有些拘谨地跪坐下来，斟酌着开口：“高……高老师。我近来，对一位同窗，产生了些……不同寻常的关注。”

“哦？”高姐眼睛一亮，团扇掩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洞察世情的笑眼，“细说看看，怎么个不同寻常法？”

“会留意他的一切细微举动。他笑时，觉得比瑶池莲开更醒目。他靠近时，心绪便如擂鼓。甚至……会因他无意间的触碰，而心弦震颤。”杨戬垂眸，盯着矮几上那杯高姐推过来的、泡着枸杞菊花的养生茶，“而且，这位同窗，是……男子。”

“就这？”高姐“噗嗤”一笑，团扇“啪”地合上，轻轻点了点杨戬的肩头，“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小郎君，你这是情窦初开，恰巧对象是个俊俏儿郎罢了！”

他凑近些，身上馥郁的牡丹香氛扑面而来：“听着，心动的本质，是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共鸣与吸引。这跟对方是男是女、是仙是凡，没半文钱关系！就像我，”他骄傲地捋了捋鬓角并不存在的碎发，“高姐我活得恣意漂亮，爱穿什么穿什么，爱喜欢什么就追寻什么，天庭律法也没规定心动还得看性别不是？”

杨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高姐的话像一阵新奇的风，吹拂着他从未涉足的情感领域。

“记住喽，”高姐送他到门口，倚着门框，翘着兰花指，“年少慕艾，是顶顶美好的事。顺其自然，尊重本心，比什么都强～快回去吧，别让等你吃饭的人着急。”

杨戬变回原身，回到真君神殿时，夕阳已将云海染成暖橙色。殿内果然飘着糯米灵藕的甜香，小几上摆着几样清爽小菜，却不见哮天犬的身影。只有一张字条压在青玉筷下，字迹一如既往地有点歪扭：

**「真君，[[rb:我好像把 > 南华经]]落书屋了，回去取一下，饭菜趁热吃！——哮天」**

而此时，心镜斋内，刚刚送走一位“清秀内向黑皮少年”（自称因修炼问题困惑）的高姐，正迎来另一位访客。

门被一阵带着孢子微光的风推开。一位身着暗紫色长裙、头戴奇异菌类头冠的女子飘然而入，气质神秘而典雅，正是蘑菇神米兰达。她本是西方地界的古老存在，如今在天庭挂职交流。

“Miranda！My darling！”高姐立刻切换成热情洋溢的模式，张开双臂，亮片袖子哗啦啦响。

米兰达微微一笑，用带着奇异回响的嗓音接道：“Gao Jie！The fabulous！今日份闪耀，依旧无人能及。”她优雅地抬手，与高姐击掌。

紧接着，在咨询室柔和的光线下，这两位风格迥异的神明，竟即兴来了一段节奏感十足的嘻哈打招呼：

高姐（扭动腰肢，团扇打拍子）：

“Yo Yo～ 心镜斋前彩虹绕，高姐我时尚最闪耀！

烦恼忧愁都甩掉，做真实的自己才最屌！”

米兰达（配合地摆动裙摆，菌冠发出微光）：

“Check it out～ 蘑菇云下有天地，米兰达我也懂心意！

生命形态千万种，快乐本源是统一！Yeah！”

刚走到斋外、正准备离开的“清秀内向黑皮少年”（实则是变换了相貌的哮天犬），被这突如其来、画风清奇的说唱尬得脚趾抠地，差点当场用爪子刨出三室一厅。他方才咨询的，正是与杨戬几乎同质的烦恼。

高姐眼尖，看到门口僵住的少年，和米兰达相视一笑，冲他喊道：“小朋友～别愣着啦！记住咱们刚才唱的，神仙也好，凡人也罢，做人做神呐，开心最重要！别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住自个儿的心！”

米兰达也温和地补充，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慈悯：“情感的萌发，如同菌丝在黑暗中自然蔓延，是生命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顺应它，理解它，无需恐惧，也不必羞愧。”

哮天犬似懂非懂，但心头那沉甸甸的巨石，仿佛被这混合着亮片、孢子与说唱的奇妙组合拳打松了些。他红着耳朵（幸好黑皮看不太出来），匆匆行了个礼，几乎是落荒而逃。

身后，心镜斋内，高姐正热情地拉着米兰达欣赏他新到的鲛绡亮片裙，讨论着下次去凡间参加时装周该搭配哪款灵芝精华液。

云海之上，月华初升。杨戬坐在小几前，对着温热的饭菜，想着高姐的话。哮天犬则驾着云，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回味着米兰达的箴言和那尬穿地心的说唱。

两道身影，一在神殿，一在云端，却同样怀揣着一个刚刚被温柔科普、仍需慢慢消化的秘密，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那轮共同的、清辉皎皎的明月。

夜空沉寂，唯有心跳声，如密鼓，如私语，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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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学院的课程依旧，只是杨戬与哮天犬的课后行程，都多了一项心照不宣的秘密。

藏经阁的典籍似乎格外深奥，需要杨戬“频繁”查阅；而哮天犬“遗落”在书屋的物品也莫名增多，[[rb:从 > 南华经]]到笔墨纸砚，甚至有一次是那只红线编的小老虎——当然，他总能“幸运”地找回来。

心镜斋的彩虹藤蔓，渐渐熟悉了两位常客变换出的不同样貌。

有时，杨戬会化作一个眉清目秀、气质沉静的白衣书生，向高姐请教：“若想……接近一人，令其知晓心意，又恐唐突，当如何是好？”他问得含蓄，耳根在幻术下依旧微微发烫。

高姐正对着一面水镜试戴新到的钻石流苏耳夹，闻言从镜中瞥他一眼，团扇轻摇：“哎哟，又是你呀小郎君？上次不是说了嘛，顺其自然～你们这个年纪，首要任务是修炼和学业！凡间不是有句话叫‘早恋影响学习’吗？在我们天庭，这叫‘过早动情恐损道心’！”他转过身，亮片披肩闪烁不定，“就算两情相悦，成了仙侣，那也是共同精进为主，花前月次之！懂不懂？”

有时，哮天犬会变成一个皮肤黝黑、眼神灵动的小武将，凑到高姐身边，眼巴巴地问：“高老师高老师！如果……如果想带一个人去玩，去哪里比较好？怎么说才能……嗯……让他愿意跟我去？”他手里无意识地拧着衣角，把幻化出的普通布料揉得皱巴巴。

高姐刚泡好一壶玫瑰枸杞茶，差点被他气笑，兰花指点着他的额头：“小祖宗！怎么你也来问这个？高姐我这里是天庭认证的心理咨询室，不是月老祠下属的爱情魔法速成班！”他叹了口气，看着少年那副不得到答案就不走的执着模样，终究是心软了，“唉……行吧行吧。约人出去玩还不简单？找个由头嘛！就说……嗯……‘听说凡间某某处新开了家点心铺子，味道极似天庭某物’，或者‘某某山景致不错，利于感悟天地灵气’……借口总会找的吧？”

他看着眼前瞬间眼睛发亮的少年，忍不住扶额补充：“记住啊！重点是‘共同行动’，是‘增进了解’，语言要自然，要暗示，不能直愣愣地扑上去说‘我心悦你，我们约会吧’，那会吓跑人的！含蓄！懂吗？我们东方神仙，讲究的是含蓄之美！”

送走欢天喜地、仿佛得了什么绝世秘籍的小武将，高姐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对着空无一人的咨询室吐槽：“一个两个，上学年纪不好好念书，天天想着怎么追心上人……我这心理咨询都快成早恋指导中心了。杜主任（注：可能指月老或学监）要是知道了，非得扣我绩效不可……”

然而，吐槽归吐槽，当那位“白衣书生”或“黑皮小将”再次带着新的困惑（“他收了我的点心，但没说什么，是什么意思？”“我约他去看云海，他答应了，但一路上都在讨论阵法，我该怎么办？”）出现时，高姐还是一边说着“造孽啊”，一边认命地继续充当他的“非官方爱情顾问”，从眼神解读到话题引导，掰开了揉碎了讲解那套“东方含蓄追求法则”。

这一日，咨询间隙，蘑菇神米兰达又来串门，带来些新采的、会发光的灵菌孢子做装饰。

高姐一边往花瓶里插那些幽幽发光的蘑菇，一边忍不住对米兰达抱怨：“Miranda，你说现在这些小神仙，是不是凡间偶像剧看多了？修炼实习的功德不积极，追起人来套路倒是一套一套的，还非要我来做战术指导……”

米兰达优雅地整理着菌丝裙摆，声音带着空灵的回响：“Gao Jie，情感的萌发与成长，本身也是一种重要的修行。它考验的是真诚、勇气与智慧。你的引导，或许正是在帮助他们更好地完成这门‘情劫’必修课。”她指尖一点，一朵小蘑菇在桌上跳起了华尔兹，“只要不耽误正业，适当的‘实践’，无伤大雅。”

高姐看着那朵跳舞的蘑菇，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rb:但我还是希望他们先把 > 天规基础]][[rb:和 > 五行遁术]]考及格了再说。”

而在真君神殿和云海训练的间隙，杨戬与哮天犬，各自揣着从高姐那里“偷师”来的、半生不熟的“追求秘籍”，开始了一场无人知晓的、同步进行的笨拙试探。

杨戬会在批阅文书后，“不经意”地提起：“听闻南天门外的流霞坡，近日霞光似有异象，或与阵法有关……明日课后，可愿同去一观？”

哮天犬则会捧着一包刚出炉的、据说是“凡间新品”的桂花糕（其实是他偷偷改良了配方），眼睛亮晶晶地递过去：“真君！你尝尝这个！我、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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